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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春莺_炩岚【完结】(157)

  她起身往后退了几步,靠在雕花窗户边,声线平静:“祝长庚,我不信你。”

  八载日月,一次又一次强迫,一次又一次伤害,这几日还瞒着恢复记忆的事。

  叫她如何能信?

  看着祝无执血色尽褪的面容,她轻声叹息:“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罢。”

  说完,也不看他作何神色,转身出了舫阁,唤船家回城。

  夜色如墨,水波荡漾,天地似乎连成一片,星星密布,莹莹闪耀。

  本该是丝竹悦耳,言笑晏晏的画舫,却寂静无声,唯有船身过水的汩汩声。

  一个凭栏观河,一个如玉雕般僵坐阁内。

  半个多时辰后,船身靠岸。

  温幸妤正欲下船,祝无执阔步追了过来。

  他拽住她的手腕,哑声道:“真的不能吗?”

  温幸妤轻轻挣开,抬头看着他,毫不犹豫:“不能。”

  祝无执眼尾发红,嗓音微颤:“至少今夜陪陪我,哪怕你不说话也好,只是陪我,好吗?”

  温幸妤摇头:“今日宴请你来画舫,一为感谢你这段时日给辛夷辅导,二来感谢你为我挡了一棍,三来…这是你我二人最后的相处。”

  “回汴京去罢,过你该过的日子,而不是和我一个商户纠缠不休。”

  说完,她利落决然地转身,头也不回的下船走了。

  祝无执注视着她的背影,只至消失,一动不动。

  他从不知道,她竟有如此决绝的一面。

  当真覆水难收了吗?

  祝无执向来自负,从不信命,觉得万物都是掌中之物。可如今面对温幸妤,却无计可施。

  船家见这俊俏郎君神色落寞,心说这是被爱人抛弃了呀。

  情之一字,最是摧心剖肝。

  船家啧啧摇头,心生同情。

  犹豫了一会,他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兄弟,想开些罢。”

  “我看你气度不凡,想必也不缺女人。”

  “日子长了自然会忘记这份感情,你会有新的妻子爱人。”

  祝无执回过神,自嘲摇头:“我不可能忘记她。”

  他不欲多解释,给船家丢了一袋银子,“上些好酒,重回河心。”

  说罢转身回了阁内。

  船家接过,拉开钱袋一看眼睛亮了,心说可真是阔绰。

  他欢欢喜喜应下,唤画舫上的婢女上酒,命舵手开船。

  *

  流星几点,划破夜空。画舫已悄然荡至两岸青山深处。

  人在微醺,人在怔忡。

  祝无执歪歪斜斜倚在竹榻上,衣袍襟口松散微敞,那张素来阴鸷沉冷的面容,此刻染着深醉的薄红,眸中雾气氤氲,茫然失焦。

  失魂落魄,不外如是。

  祝无执仰头往口中倒酒,酒液倾入口中,淋到脖颈胸膛,将衣襟洇出一片深色。

  酒液入腹,再仰头倾倒,却只剩二三滴。

  视线愈发模糊,他颓然垂下手臂,酒壶咕噜噜滚走。

  夜风吹入,祝无执只觉鼻尖萦绕着窗外飘来的清香,叫他分不清是醒是醉,是梦是真。

  夜很静,风拂过画舫檐角的纱灯,暖泽的光影透过窗户,落在他手背上

  他侧目望去,恍惚间,窗下似乎跪坐着个人,侧脸莹润清丽,素色裙裾逶迤,层层叠叠,像春日的梨花。

  鼻尖萦绕的,到底是她的梨花清香?还是窗外的草木香?

  他辨不明,亦无心去辨。

  醉?醒?

  都不重要。

  他做错了事,梦里梦外,醒时醉时,她都不要他。

  *

  温幸妤踏着夜色回到家中,辛夷已经睡了。

  伙房灶台上有宝杏煨着的热水,她简单沐浴了,换了身干净的中衣,回到东厢房,借着月色轻手轻脚脱鞋上榻,给辛夷掖了掖被子,准备睡觉。

  夏末了,蝉鸣少了很多,温幸妤却迟迟睡不着。

  只要一闭眼,就是祝无执身上的刺青,还有他满含悲色的眼睛,以及那一句句卑微的祈求。

  她心情很复杂,对他剩下的那些怨恨,被今夜的事,几乎冲散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在画舫时,她回答得干脆利落,决然离开。

  看似无波无澜,甚至称得上无情。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当时内心情绪翻涌如浪,尤其看到那刺青的时候,几乎要把她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静,淹没了个干净。

  她很害怕,很慌乱,一心想躲开这一切。

  温幸妤平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出神地望着帐顶模糊的莲花缠枝绣纹。

  外面突然起了风,似乎要下雨,半开的窗户似乎被吹大了些,发出一声轻响。

  温幸妤怕辛夷着凉,起身趿拉上绣鞋,借着月光走向窗户,抬手欲关。

  手刚搭到窗框上,她后背突然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身形僵硬,呼吸凝滞,一点点扭头。

  还未完全看清,后背就贴上了一方温热胸膛。

  来不及惊叫,腰间传来冰冷的触感。

  是刀。

  意识到是什么,温幸妤脸色煞白,大气不敢出。

  那人凑近她耳廓,轻轻笑了声:“别出声,不然杀了你女儿。”

  吐息灼热,嗓音低哑。

  温幸妤一个激灵,登时汗毛倒竖,冷汗淋漓。

  她不敢动,连忙点头,惊慌之余,飞快思索着怎么周旋。

  可不等她开口,后颈一痛,紧接着眼前一黑。

  【作者有话说】

  [捂脸笑哭]写一半不小心睡着了,不好意思,晚了一小时

  104

  第104章

  ◎他的过去◎

  再醒来,已经天光明亮。

  温幸妤后颈钝痛,视线先是模糊一片,而后慢慢聚焦,看清了周遭环境。

  破败逼仄的屋子,腐朽的门窗,散发着潮湿腐败的气味。

  她躺在木床上,盖着件玄色斗篷,窗外是连绵青山,蝉鸣鸟叫,风过时树叶沙沙作响。

  到底是谁挟持了她?

  温幸妤静静听了一会,没听到外面有人活动的声音,坐起来悄悄穿上鞋子,欲开门看看情况。

  还没站起来,门被推开。

  “姐姐醒了?”

  进来的人一身玄色窄袖圆领袍,容色秀雅,笑若春风拂柳。只是右眼处蒙着方白色纱布,看起来有些病弱。

  正是沈为开。

  温幸妤现在一看到这张脸就恨得牙痒痒。

  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容,偏生不做人事。当初要不是他布下陷阱处心积虑污蔑,她也不会受那些痛苦。

  她冷冷看着沈为开,眼中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沈为开仿佛没看到,手里端着碗热粥走到床边,笑意盈盈:“山里凉,先喝点暖暖身子。”

  温幸妤没接,警惕道:“你劫持我意欲何为?”

  沈为开将粥碗搁在木桌上,坐到她身旁,轻轻叹了口气:“阿莺姐莫怪,此番请你来,的确有事相求。”

  温幸妤往一旁挪了挪,和他隔开距离,嫌恶道:“帮你?我凭什么帮你,凭你之前害我?”

  沈为开脸色有一瞬凝滞,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须臾,他道:“上次我给过姐姐选择了,是你自己选了那条路。”

  温幸妤震惊了,心说这人怎么如此厚颜无耻。

  沈为开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这次来,我是想请姐姐帮我拿到燕云布防图。”

  温幸妤登时翻涌起一股恶心。

  燕云十六州,如今已收回十五。沈为开带着我朝机密通敌叛国,却没守住燕云,想必辽国萧太后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如今他走投无路,便想逼迫她偷布防图。

  简直恶心透顶。

  她冷笑:“辽人走狗,你想都别想!”

  沈为开也不生气,温言循循诱导:“姐姐,这也不全是为了我自己。”

  “祝长庚此人性子暴戾偏执,他不会轻易放弃你。你若盗取出布防图,辽人会接纳你,等到了辽国,他便无法再欺辱纠缠你。”

  温幸妤怒极反笑:“你怎么做到面不改色说出这般虚伪无耻的话?”

  “简直令人发笑!”

  沈为开笑意未减,他望着温幸妤愠怒的脸,露出的左眼眼珠黑沉。

  温幸妤被盯地浑身发毛,又往旁侧挪了挪,坐到了床尾。

  就当她以为沈为开会恼羞成怒时,对方蓦地嫣然一笑。

  分明是灿然若朝霞的笑颜,可在这种时候,就显得分外渗人,她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姐姐,我知你心善。”

  “我可以给你第二个选择。”

  他顿了顿,微微倾身逼近,在温幸妤因躲避差点跌下床尾时,捉住了她的手臂,轻轻一拉。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她几乎感觉得到沈为开温热的气息。

  他眉眼弯弯,语气轻柔:“只要你跟我远走高飞,我便什么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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