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少主！”
凤华清眼神微亮，他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还不快请二少爷进来？”
守卫们闻言，立刻应下，随后他们快步赶到清东阁外，恭恭敬敬地请凤华晏进入清东阁。
凤华晏抬步跨过门槛，进入了清东阁那偌大的院子里。
他看到这熟悉的景象，脑海里不禁浮现了从前的一切。
这里的每个角落，几乎都有他和凤华清留下的足迹。
从前，他一直都是唯唯诺诺地跟在凤华清的身后，本能让其庇护自己。
所有人都说，他凤华晏就是凤华清的小跟班、跟屁虫。
“阿晏！”
一声叫唤，将凤华晏的回忆思绪打断了。
他抬头望向来人。
少年身着一袭白衣，俊脸带着惊喜的笑意，他匆匆忙忙地绕过拐角处，朝着这边赶来。
凤华晏勾了勾唇，轻声唤了一声。
“哥。”
凤华清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呼吸一滞，他眼眶微红地看着凤华晏，“阿晏，是哥不好，这三年来没有常与你传讯，你受苦了。”
凤华晏垂眼一笑。
“都过去了。”
过不去。
根本无法过去。
凤华晏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不远处那棵亭亭玉立的梨花树下，“我记得，七年前，我们一起在这梨花树下埋下了一坛酒，现在，我想喝了。”
凤华清闻言，温柔地望着他。
“那就挖出来，喝。”
两人走到了梨花树下，蹲下，各自拿了小铲子挖土。
凤华清一边挖土，一边感慨道：“阿晏，你变了好多，也长大了。”
凤华晏的语气有些淡漠地回应道：“是吗？”
凤华清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头，声音中带着一丝试探和不安，“阿晏，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凤华晏依旧没有看他，手中的铲子不停地挑起泥土，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关注点。
“怪你什么？”
凤华清沉默了。
在凤华晏挖到酒坛后，凤华清才深吸一口气道：“阿晏，是我对不起你，让你为我承受了不该有的罪名。其实是我无能，是我龌龊，是我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还没等他说完，凤华晏已经抱着沾染泥土的酒坛，站起身来了。
红衣少年抱着酒坛就往里屋走去。
而还蹲在原地的白衣少年，俊脸生出几分错愕，他只能起身，跟上了红衣少年的步伐。
待走进里屋以后，红衣少年就将酒坛放在了桌面上，他径直掀开坛封，随后竟举起酒坛，饮了一大口。
咕噜咕噜。
那既辛辣又甜又夹杂苦涩的酒味，瞬间在口腔荡开，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胃都在被灼烧。
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洒落在衣服上。
‘砰’的一声，酒坛落在桌面上。
凤华清赶来之际，便是看到这样的一幕。
而凤华晏缓缓转身，抬手用衣袖抹掉嘴角的水迹，笑意盈盈地道：“你喝。”
凤华清心潮起伏，他微微蹙眉，总觉得今日的凤华晏依旧带着些许疯癫之色。
现在的凤华晏，脱离了他的掌控。
让他感到不安。
这时，凤华晏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喝！”
凤华清闻言，略显无奈地看着他，“我们应该坐下来小酌一杯，而不是以这种粗鄙的方式。”
凤华晏不说话，那双幽深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
这眼神，让凤华清瞧了，也有些发慌。
凤华清只好照做。
他捧起酒坛，大口饮了一口。
这封在地下七年的酒水，格外的好喝。
“你能不能嗅到腐臭的味道？”这时，凤华晏轻轻地笑了起来。
凤华清放下酒坛，神色不解地望向他。
凤华晏眼眶微红，指着他大骂道：“你说的没错，你懦弱无能，你更卑鄙无耻！你向我承认错误，你能向所有人承认错误吗？不，你不敢！”
凤华清脸色变幻，他下意识地冷声喝退了屋内的所有人。
并且，在屋内设下了一道结界屏障。
让旁人无法听到他们的对话。
而这样的举动，更引起了侍者侍女们的好奇心。
凤华清突然双膝跪地，身体前倾。
他低着头，不敢直视凤华晏的眼睛，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阿晏，哥求你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我真的没有勇气去承认这一切，我不能有任何的污点。因为我是整个凤族的希望啊！”
凤华晏冷眼看着凤华清。
这样的把戏，三年前，凤华清就使了一次。
凤华晏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嘲讽地说道：“从前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没有看透你。我还天真地以为你是真心实意对我好，可如今看来，我也不过是被你的虚伪和伪善所欺骗的人罢了。”
接着，他猛地抬起脚，狠狠地踹向凤华清。
砰！
这一脚力道十足，凤华清被踹得向后飞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他的嘴角溢出丝丝缕缕的血迹。
凤华晏眼神憎恨地盯着凤华清，疯狂地笑了起来。
“若不是你，母亲也不会死！”
“母亲也不会以为是我…是我……”
“我没有对不起母亲！是你！是你这个畜生！是你这个人渣！”
“你竟敢觊觎自己的母亲！”
第964章欲盖弥彰
凤华清脸色骤然一白，他欲盖弥彰般地喊道。
“你闭嘴！”
“凤华清，若不是你，我的人生也不会这么凄惨？或许，你根本想象不到我这三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凤华晏随手将酒坛推翻，‘哐当’的一声，酒水与碎片瞬间飞溅。
宛若他们的关系彻底破碎。
凤华晏讥诮地凝望着眼前的凤华清，“我们一起死吧，去见母亲，跟母亲说个清楚。”
从小到大，凤族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如凤华清。
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渐渐地，他领悟了过来，其实凤华清比他更烂，烂透了。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伪君子。
凤华清缓缓站起身来，他依旧是担忧地望着他，“阿晏，你在说什么？你有什么怒气尽管朝着我来，可你不要说一些这样的话来。”
他步步靠近凤华晏。
而就在他准备出手攻击凤华晏的时候，凤华晏似早有预料，他迅速退后，并且抬手间凝聚了一股火焰，点燃屋内的一切。
熊熊烈焰烧得通红。
“你疯了！”凤华清眼神闪过狠厉的神色，随后他怒斥一声，迅速朝着凤华晏出手。
似乎，想借此将他拿下。
又或者，借此机会‘误杀’了他。
凤华晏看着他这虚伪的模样，笑着笑着，眼眶早就已经湿润。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从前的一幕幕。
“哥，陪我去放风筝吧？”
“阿晏，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地放风筝，我们偷偷去，这样就不会被父亲和族中长辈说了。”
…
“哥，你快看，那是什么？”
“那是美人龟，你要不要养？”
“可以吗？”
“只要你想要，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
“哥，我今天被龙千雅他们打了呜呜呜。”
“走，我帮你打他们。”
…
“哥，父亲今日又训我了，我是不是很没用？连龙千雅都打不过。”
“不是的，你在哥心里，永远是棒的。”
…
“阿晏，求求你，帮我顶替罪名，否则我会死的……”
“你为何要对母亲……”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阿晏，父亲他们快找过来了，怎么办啊？父亲他们若是知道是我做的，定会杀了我的！阿晏，你年纪还小，你只要…你只要说被人蛊惑，才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就行了……”
“可是……”
“哥求你了！”
“…好。”
那一夜，年仅十四岁的凤华晏被鞭打得快要死去，最终还是母亲出言救下他。
凤华晏被流放。
凤族将凤华晏托付给时山真人教导。
而凤族主母在事发第三日，就已经自尽。
凤华晏终究未能见自家母亲最后一面，更未能说出：母亲，不是阿晏做的。
而更令凤华晏心碎的是，他知道母亲离世一事竟是在两年后的某一日，他的愧疚、悲痛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还记得母亲经常对他说的一句话：我们的阿晏，无需优秀到让任何人皆知，因为阿晏在母亲心里，永远都是最优秀的孩子。
红衣少年笑着笑着，眼角处滑落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
此刻，火势迅速蔓延。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响，都在喊着灭火。
凤华清看着他，“阿晏，我知道三年前是我让你受了委屈，但当时的我，已经无路可退，当初也是你答应帮我顶罪的，为何你要旧事重提？我以前对你不够好吗？阿晏，你实在令我太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