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姑也不知如何 说他好,对上孟升乌黑的眼眸,坚定地道:“孟大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下回不可再这般了,既叨扰了旁人,也会连累我。”
听到“连累”二字,孟升急了,他岂能想到会造成这般局面,明明方 才还 好好的,想为 自己辩解,但对上徐妙姑那双眼,也就什么也说不出。
最后也只能闷闷地“嗯”了声。
想起糖葫芦的钱还 没给,徐妙姑便掏出几个铜板:“孟大哥,这是方 才买糖葫芦的钱……定要不收!”
见此,孟升也只能收下。
虹桥另一头,陆琼还 在挑种子,天 冷能选的种子属实不多,唯有 萝卜、菘菜、葱、蒜、韭……她便都来了点,尤其 是萝卜,毕竟生腌萝卜的滋味可好了!
买完种子,便开始分配土地,萝卜占三 行,菘菜两 行,余下的各占一行。
随后陆萱拖了几根竹子来,放到院子正中,喘着气:“先在地里围一圈栅栏吧,不然雪儿会跑进 去。”
陆琼也觉得有 理,取出柴刀,简单劈成好几根半人高的竹节,不过两 根竹节间缝隙挺大,只能防得住“君子”。
撒种、浇水,一切便弄好了。
陆琼打了水,叫陆萱一块过来洗手,等吃完暮食,还 要去陆记一趟。
“方 才我还 去找魏盼了。”陆萱把手按在水里,有 些凉。
陆琼点头,把余下的种子收起来:“那怎会这般快回来?”
自从搬来东街这,离魏盼家也更近,过了东街便是,陆萱也时时去找她玩,二人便沿着汴河走 ,走 到尽头再往回走 。
陆萱的手依旧按在水中:“魏盼跟她娘吵起来了。魏荣明年考童试,这几日却 不去学堂,便想叫她娘不要再给他花钱……”
如今魏盼身上穿的衣裳还 是夏衣,去年的袄子穿不上了,还 没来得及改宽,这天 就冷起来。
陆琼看 出她的想法,叫她把手取出来:“着凉了会生病,赶紧擦干净。”
陆萱欲言又 止,最后擦干手便去卧房待着,不知捣鼓些什么,直到暮食才肯出来。
焖了些肉,还 炖了豆腐汤,汤里加了些鸡蛋、小虾,除了鲜还 有 嫩。陆琼喝了小半碗,决定明天 到市集买些低廉的海货,给陆记的粥底火锅提提鲜。
“萱儿觉得如何 ?虽比不得南食店,不过虾皮熬粥、熬汤皆不错。”
许是心里有 事,陆萱喝了口汤才道:“挺好。”
反应如此平淡?陆琼摇摇头,把剩下的豆腐汤倒进 碗中,这才叫人间美味……
第50章 重阳节
汴河是连接江南与汴京的重要运河,沿海海货也借此转运至京城,主要为干贝、虾米、咸鱼、海蜇等 干货。
活鲜运送成本极高,常由船舱注水的“活水船”或冰镇短途运送,唯有宫廷或富商才享用得起。
在汴京卖海货的商贩不多,却也形成海货一条街,有几家专营海货的店,陆琼平日 便会去买低价干货。
鱼贩拿出干成条的海带:“客官瞧瞧,新来的干货!味道鲜香,保证醇正!”
摊子里 全是虾皮,不然 就是海带、紫菜……有些寒碜。
陆琼便摇头,挑挑拣拣,走了几家才找到些虾米。许是天冷,见不到从沿海运来的活鲜,倒有小 坛的酱蛤蜊,不过是酒楼常用的,她如今还用不上。
另一鱼贩常年日 晒,脸上不仅粗糙,还有些干裂,把方才拿出的干贝放回 去,遗憾道:“若要活鲜,得等 来年了,过阵子汴河全是冰,船都走不动,如今埠头全是到岸的,就没有离开的。”
先前陆琼都待在上元村,自是不知道,前世生活在沿海也不缺海鲜,如今还真 是馋了。
汴京人常吃的还是淡水鱼虾,像汴京的鲤鱼、鲫鱼,再就是用黑鱼切成片模仿蛤蜊肉,算是“假活鲜”。
吃不着,陆琼也只能遗憾点头:“那 真 是没赶上时候。”
不过鱼贩又道:“不少酒楼有地窖,许是存放了不少干货,说不准比我这齐全。”
随后还推荐了点别的干货,陆琼最后也算是满载而归,带了一小 袋虾米、几条咸鱼,还有些海味姜豉,可以用来作调料,也能当 配菜。
这些海货里 ,就虾米好做,用来熬汤底、熬粥都不错,不仅能提鲜,还有很浓厚的海味,陆琼闻着倒也觉得舒畅些。
杨姐儿家境一般,平日 也就过节吃过碎虾皮煮的汤,还没闻过这般咸香的,手下还揉着面,却抻长了脖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看陆琼在汤底里 撒虾米,还吞了下口水。
陆琼把汤底分成两锅,一份不加,一份加虾米,毕竟还要考虑到吃不惯海货的人。
知道杨姐儿馋,陆琼便先把熬好的粥盛一碗给她:“小 心烫!”
不过今儿是重阳节,陆萱早早拉着魏盼去登高插茱萸,也不知何时才回 来。
杨姐儿吃着粥笑了:“萱姐儿许是快回 来了,这海味怕是传到十里 开外了。”
也是,陆萱总能赶上好吃的。
陆琼也给自己装上一碗,鼻子刚凑上去,咸香味更重了,加上天冷,一碗热乎乎的粥下肚,她也更有干劲了。
先来的食客点了一份镈饦,汤底加了海货,还没尝便忍不住夸:“这香味太浓了……”
陆琼笑着端上一份菊花酒,刚从炉子拿出来,还热乎着:“客官若是觉得好吃,可别忘了替本店介绍给别人……”
全汴京也就她这般实诚,把食给客逗笑了:“定是按照陆掌柜的吩咐做。”
“菊花酒也香极……”
陆琼笑着点头,毕竟这可是从戴楼买的菊花酒。
因着重阳佳节,家家都买酒,戴楼的人还涨价了,一坛酒比以往贵了十文钱,可叫她心疼死。要不是官家不许私自酿酒,她也不用花大价钱买。
杨姐儿见她气得不轻,笑着道:“待年节到了便好,那 几日 谁也管不着小 娘子酿酒。”
年节也就冬至、春节这几日 ,若不是民 间有喝酒的习俗,这官家说不定也不准!
陆琼便撇撇嘴:“定要酿个 一百坛!”
待到做重阳糕时,陆萱跟魏盼才赶回 来。二人裙摆处皆沾湿了,还在头上簪了一朵嫩黄的菊花,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菊香。
陆琼赶紧拉着她们进来,却感受到魏盼只穿了两层单衣,她也愣住了,随后叫二人到灶头烤火取暖。
比起重阳糕,汴京人更喜欢叫狮蛮糕,也源于宋代独特的装饰风俗。
在糕点上插彩旗、撒糖霜,再用木制模具压印狮子或菊花样式,里 边则用栗子、松子、石榴籽做馅,形状也与狮子相仿。
杨姐儿将糯米粉、粳米粉混在一起,这样制成的糕点软糯不粘牙。米粉也不得过干,不然 蒸后易裂,还加了糖、各种果仁,都得提前蒸好。
从锅里 出炉后,一股雾气往四周散开,众人皆能闻到一股黏腻的香味。
待凉了些,陆萱压模具,魏盼帮忙撒糖霜,最后放到盘子里 ,“狮蛮糕”才算是做成。
谢府里 的狮蛮糕更为繁杂,彩旗、狮纹、果仁皆用上品,刚出炉的第 一份便被送进赵氏的院子。
屋子里 冷,唤竹叫人把门窗都关 上,笑着呈上糕点:“宋娘怕老夫人忌口,还特地把糯米粉减去不少,这样不会粘牙,也不会吃伤了。”
卖相实在不错,赵氏也抵挡不住,吃完才发觉盘里没剩多少了:“宋娘只做了这些?”
唤竹收好盘子,点点头:“往年二位郎君都不吃,宋娘便不做了。”
听这话,赵氏失了神,想起从前:“……他们缠着我做狮蛮糕,也不知从哪学来,叫我在他们额上贴一片狮蛮糕。”
不过那 时她没答应。
……
到午时,陆记座无虚席,每位前来的食客都必点一份狮蛮糕,再就是顺带要一壶菊花酒,来不及热了,他们便直接要生酒。
一位娘子跟陆琼借了竹刀,把狮蛮糕从底部切下一小 片,贴在她女儿的额上,怕掉下,还用手掌压实了。
小 女童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娘子见了觉得好笑,只是在嘴里 念着:“岁岁平安……”
见娘子笑,小 女童不知为何,却也跟着笑。
魏盼家中有事,便提早回 去,徒留陆萱一人搬着矮凳坐在灶房处,望着那 对母女发呆。
陆琼突然 走到面前,也在她额上贴上一片狮蛮糕,看着她笑而不语。
陆萱呆住了,随后才缓缓展开一个 笑……
别人买酒,陆琼会觉得正常,可杜哉来买酒,她会觉得出奇。
“杜延准你买酒?”
杜哉只笑:“这叫先斩后奏!”
陆琼啧一声 ,还是把酒拿出来:“只此一例!”
杜哉近来忙极,陆琼都喊不动他,也问不出个 所以然 ,便放弃,不过听杜延说他要参见明年的童试,许是在忙着备考。
望着杜哉离开的背影,陆琼总觉得他不像是这般安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