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掌柜!”
循声望去,断疤带着 一行人来陆记,身上还抱着个……是裴丫
陆琼眨眨眼 ,真没看错,就是裴丫!顾不得其他,立即上前去,再次确认这小孩的脸。
“丫丫怎会在你这?”
断疤本还高兴着 ,想着要吃上热乎乎的吃食,谁知一来便被人质问,面 色也顿时不好。
察觉到语气不对,陆琼也定下心来,将来龙去脉问清楚,得 知裴丫昨日稳妥,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 叫杨姐儿热一锅粥,呈上糕点、米浆,而陆萱也赶去寻杨三娘了。
许是见到熟悉的人,裴丫终于笑了,陆琼问话也愿意出声。
拿来一份炒栗子,陆琼顺着 开口剥壳,“咔嚓”一声,便露出琥珀色的栗仁,香得 一旁的断疤直流口水。
她递到裴丫面 前:“丫丫,你昨日怎么从家里跑出去的?”
裴丫将栗子握在手上,不太烫,还有炭火的余热,双眼 弯成月牙:“找哥哥……”
她一张口,断疤就目瞪口呆,来回踱步,最后 忍不住坐在裴丫面 前:“你不是哑巴啊?”
见他来,裴丫又恢复缄默的状态,埋头啃栗仁。
陆琼也没好气瞥一眼 断疤:“你才是哑巴,她只是在生人面 前不好说话。”
“成,”断疤也无话可说,哀怨地站到一旁嘀咕,“那是谁吃了我近半月的分红……”
待他们用过午食,杨三娘也赶来,看起来面 色好了许多 。见到裴丫,她立即扑上去,还险些被绊倒,好在两人都没事,便抱着 人也不撒手。
感受到怀里的温度,杨三娘这才怕了,不停地道谢:“好在老天爷保佑……”
断疤嗤一声:“自己没看好人……再说分明 是我们找的,关那破老天什么事?”
这话当着 众人的面 说,也没控制声量,在场的人都听入耳,刘善微一皱眉,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杨三娘身子顿住,许是不习惯,直到离开前也未跟他们说过话,只是将身上的余钱都留在桌上。
……
时值春节,家家户户都洋溢着 节日氛围。
院子里传来捶打声,陆萱双手握着 木槌,声音清脆:“这年糕何时才好?”
陆琼手里也握着 相同的木槌,弯腰用指腹压了压,还有不少 米粒:“再多 打几下,打光滑、打粘稠,才好做年糕。”
元日除了屠苏祭酒,最费神的便是打年糕,为了吃上亲手做的年糕,她们特意买了个石臼,比陆记压山药泥的还要大上许多 ,也更重。
陆萱刚打几下,便又换成陆琼打,随后 两人歇了一阵子,才继续捶打。这年糕称不上是光滑,却是有弹性,二 人都默契地决定到此为止。
打好的年糕还不停呼着 热气,陆琼忍着 烫意,取出年糕来,揉成长条,切成一块块。年糕或炸、或煎、或蒸,味道都好极。
等放凉的时候,她们还搬凳子到旁边的枣树挂几盏灯笼,只等夜里点着 。
“雪儿别跑……给 你带上。”陆萱还逼着 雪儿戴上她做的“围巾”,一人一狗便在院子里追逐起来。
锅里刷油,陆琼把 切成片的年糕放上去,嗞嗞响,用木铲压一压,声音更响了,还生出烟来。
翻面 ,便见年糕带点金黄,再冒多 几次烟,出几次响声,她便盛到盘中。
出去便见陆萱两边发髻系了红绳,眉心画了一个红点,身上穿着 藕粉的棉衣,像精致的小人。
“可别弄脏新 衣了!”见陆萱去端刚做好的东坡肉,陆琼眉心一跳。
陆萱却着 急忙慌,刚放下盘子又钻进灶房:“我还约了魏盼,待会州桥有灯会……”
许是感受到年节的氛围,雪儿也跟着 叫两声:“汪汪汪……”
陆琼便笑着 摸摸它的背。
二 人吃不完太多 菜,便只做了东坡肉、炙羊肉、煎年糕,几道素菜,桌上还摆着 一壶酒 、几颗枣、一小盘栗子。
屠苏酒药味重,陆琼倒了两小杯,跟陆萱分着 喝,许是加了糖的缘故,还带着 甜味,正好与草药的辛味中和,喝完便觉得 身子暖起来。
不过陆萱喝不惯酒,猛地灌进去,便被呛到了:“这酒好烈……”
陆琼赶忙倒了杯水,叫她缓缓,再夹了块年糕,蘸了糖吃。打的年糕更有韧劲,还有一股粳米的香味,口感软糯,也不粘牙。
待吃过晚食,陆萱把 金娘做的荷包塞进腰带里,匆匆出门。
陆琼一人闲着 ,便拿着 一根蜡烛,挨个把 树上的灯笼点上,泛着 淡黄的光,照亮了清秀的脸庞。
“琼姐儿!”
是金娘的声音,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事?
陆琼隔着 院子应一声,握着 蜡烛便去开门,只见金娘跟霜姐儿站在外头,笑吟吟地看着 她。
“……听说今夜相国寺、汴河都要放烟花,琼姐儿,你去不?”
第56章 烟花会
汴河处川流不息,桥上、岸边全是围观的百姓,水面倒影着清冷的月光,画舫上琵琶声、吟诗声不断。
常年做豆腐、推磨子,叫金娘练出好臂力,是以今日能一手抱着霜姐儿 ,一手拉着陆琼往岸边挤。
好容易才能挨着汴河,她 也能稍微歇会儿 ,随后塞给 霜姐儿 一块糖瓜粘,指着游过州桥的画舫:“这画舫好,我们 待会也坐一回。”
四周皆是人,陆琼需提防与旁人装上,随口应付着:“成 。”
可烟花会也不知几时才开始,一行人也从起初的兴奋到现在的无趣。
霜姐儿 的糖瓜粘都吃完了,金娘怕她 耐不住性子,便 又掏出一块胶牙饧:“你慢些吃,这可是最后一块了。”
霜姐儿 可不懂这些道理 ,塞进嘴里便 嚼起来。胶牙饧比糖瓜粘还要粘牙,这是因为放的麦芽糖比糖瓜粘多。
“牙掉了……”
霜姐儿 手里的胶牙饧还嵌进去一颗小牙,嘴也微张着,借着月光仔细一瞧,是下边的前牙少了一颗。
金娘立即笑起来,将那前牙用指尖捏出来,打 量几下才道:“新年第一天,霜姐儿 牙也掉了,可是吉兆,来年定要顺风顺水……”
说完便 放到袖口擦擦,乐呵地放进钱袋里,收紧口,才仔细塞进腰间。
陆琼也为霜姐儿 高兴,毕竟这是她 第一次换牙,可是人生大事,便 摸摸她 的头,霜姐儿 也露着牙傻乐。
因着没出血,霜姐儿 也不觉得痛,便 继续吃着胶牙饧,只是更加小心了,就怕再掉一颗牙。
正巧有一艘画舫靠岸,一部分客人下船,金娘也带着霜姐儿 她 们 靠近画舫。
汴河的画舫皆不大,船夫便 只在岸边搭了个跳板,陆琼提着裙摆,小心跨步,噔一声便 踩在船板上。
画舫沿着汴河游览,若途中 要下船,需先付钱,一趟要二十文 。
随着画舫缓缓离岸,船上之 人也能感受到水波在轻轻拍打 着船身,陆琼挨着朱红色围栏,欣赏汴河的风光。
起初霜姐儿 还有劲头,只过了半刻就觉得没趣,金娘便 把人带进船舱,里边铺有坐垫,桌上也摆着茶水、点心。
陆琼一人在船篷外吹着风,风轻轻拂过水面,带来丝丝凉意,叫她 清醒些。
忽地画舫上传来一阵骚动,四周行人推攘起来,她 也被挤向别处,稍不注意便 撞到旁人。
陆琼被人扶着双臂,等站稳了才看清来人,是谢洵。汴河波光粼粼,光影也照在他 的脸上,有些不真切。
这时画舫轻轻晃了下,陆琼的心也跟着一荡。
一声轻响划过夜空,紧接着绚烂的烟花在头顶绽开,星星烟火照亮了整条汴河,谢洵的眼里也映着烟花的余晖。
行人还在往这挤,他 也只能紧贴着陆琼,低头对 上她 视线:“你身后在放烟花。”
陆琼这才转过身去,又一朵烟花绽放,随着轰鸣声在耳边响起,她 的心也跟着悸动。
随后便 下船了,却不知烟花何时结束的。
画舫的客人皆上岸,岸边等候许久的人也如愿上船。
待四周清净了,陆琼才发觉金娘跟霜姐儿 都不见了,许是有事先走了。
正好跟谢洵顺路,便 一块走回去。
“糖画……画玉兔、画桃花……一份十文 。”
糖画摊前围满小孩,糖画摊主手握一木匕,手腕微微倾斜,勺子里的糖浆便 滴出来,在石板上轻盈流转,一只老虎便 被画出来。
小女童伸出手接过糖画,给 了摊主几个铜板,便 笑着地离开,陆琼看着也想起她 小时候的样 子。
见她 盯着糖画摊一动不动,谢洵以为她 是想要,便 朝着糖画摊走去。
陆琼也只好跟过去,便 听 见一堆小孩对 着他 道:“大人也会卖糖画?”
本以为谢洵会生气,却不想他 嘴角上扬,手里还握着摊主找剩的几个铜板:“大人也是从孩童过来的,也会想念幼时尝过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