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谢洵正好转头,跟她的视线撞上。
陆琼双手提着食盒:“自 是尝过,莲藕的味道本就极佳,磨成藕粉后口感更细腻。”
“先前听你提过杭州的罗汉面,便也认为你会喜欢杭州别的菜品。”谢洵向她解释。
汴京人以面食为主 ,偏重 口,善用香料,杭州的菜肴则清淡鲜甜,以大 米为主 ,比起羊肉更常吃猪肉。
这时的杭州人到了 汴京,自 是多有不适。
而汴京人也有口味偏淡的,谢洵自 认是一个,也能理解陆琼会喜欢杭州的菜肴。
陆琼倒是意外,就连自 己也忘记何时吃过罗汉面,却没想他会记得。
平日很快走出的巷子 ,今日却格外长,陆琼悄悄打量谢洵,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放慢了 步伐。
谢洵说起先前在杭州吃过的佳肴:“西湖莼菜做的羹汤,味道亦是极佳……”
随着一声闷响,远处的空中绽放了 烟火,陆琼没听清他在说什 么。
谢洵见她反应迟钝,有些疑惑:“陆娘子 ?”
“嗯?郎君方才说什 么了 ?”陆琼抬头,便见他直直地盯着自 己看。
谢洵先是一愣,随后才清楚她是在走神 ,可他竟不觉得失礼,反倒觉得有趣,含笑望着她:“方才聊到西湖的莼菜羹,不知娘子 可曾尝过?”
他靠得近,陆琼有些喘不过气,握紧了 食盒笑道:“自 是没有,莼菜生在江南一带,而我从未去过,若有机会我也想尝一回。”
汴京气候干燥,一到冬季河水便结冰,根本不可能生出莼菜来,唯有气候温润、土壤肥沃的江南适宜。
如今也就皇亲贵族有机会尝到从江南接力运输过来的莼菜,可还是不及当地的鲜美。
前世的她倒是尝过,可惜时间 久远,早已忘记当时的风味。
听到她想去,谢洵便说:“明 年开春,我要随商队去往杭州。”
嗯?
看似随意的话,却叫陆琼摸不准他这话是何意?是要帮她带一些莼菜来?可等到汴京都成莼菜干了 ……
可谢洵依旧望着她,眉眼还是这般温润,就连街边的灯火也不及他眼里的星光,叫人慌了 神 。
不远处有烟火绽开,陆琼的心也落下 一拍,她眨下 眼:“有人放烟花了 。”
说完便快速往前走。
望着她的背影,谢洵一愣,随后才笑出声,默默跟着身后。
第79章 终章
中秋之后,陆琼近乎整日都 在铺子里忙活,一直到节庆的氛围过了后才好些。
这会儿陆琼摊开账本,执一笔在纸上勾勾画画。一闲下来,她便忍不住想 起中秋那 夜发生的事,这阵子因为谢洵她都 没睡好觉。
现下她也 快二十,在这朝代都 算晚婚了!回上元村那 几日没少被催婚,若不是她执意拒绝,说不准就要被做媒了。
从来到这时代起,陆琼便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所以这些年开始勤奋攒钱。
现下有适合的人出现,她还真有点动摇。
可 自从那 天分 别后,就再也 没见过谢洵,也 实在搞不清他的想 法,总不能叫她主动去……
“阿姐,巧娘她们人来了!”陆萱忽然拍了下她的背。
陆琼“嗯”一声,放下笔,走 出去迎接镖师一行 人。
镖局本来中秋那 天就该到汴京的,却 因事临时在路上耽误,直到昨日凌晨才上岸。
庞巧娘焦灼的心也 才放下,金娘得知后便提议在铺子里设宴,给他们接风洗尘。
断疤自是应下,其余镖师也 没意见,对他们来说,只要是有歇脚的地儿,都 比风餐露宿好,更何况他们也 知道陆记在汴京名气也 不小。
汴京的酒席一般是几道签菜、鲊作为下酒菜,鱼脍或烤羊为主菜,再来些羹汤,配上馒头或汤饼作主食,最后上熟水。
何况他们也 算是熟客,陆琼便在这基础上加了五味杏酪鸽、糟鱼、旋炙猪皮肉,还上了梅子酒跟桂花酒。
镖师身 形出众,在这街头算是显眼,陆琼一出去便望见了,金娘也 牵着霜姐儿随庞巧娘一块儿来。
待他们走 到跟前,陆琼遍引人落座,这处临街,怕外头风大,窗户都 关上不少,只留了一条缝通风。
断疤一进来便大声嚷嚷:“太 香了,今儿一定要喝醉!”
大堂还有些食客,这会儿皆朝他投去目光,庞巧娘赶紧把兄长拉住,劝人赶紧坐下:“别耽误到大家了。”
“还是妹妹关心我……”断疤傻笑着,也 不在意众人的目光。
霜姐儿也 被金娘拉着坐下,头不停转动,好奇地看向众人,恰好跟阿狼对上眼,还咧开嘴朝他笑。
杨姐儿早早盼她来,还专门为她熬了藕羹,这会儿才端过来。
“霜姐儿小心吃,这藕羹刚熬的,还烫着呢!”
金娘用手背贴在碗壁上,果真烫人,嘶的一声立即抽回手,这才朝杨姐儿笑:“有我看着呢,你快去忙吧。”
见人都 落座,陆琼便给他们上前菜,是炖的羊肉汤,只放了姜、葱、花椒,味道也 不算重,正好暖暖胃。
陆萱、魏盼二人也 坐在一起,陆琼也 没叫她们帮忙端菜,毕竟都 忙了好几日。
锅里还有些东坡肉在炖着,陆琼看了会儿火,见时候差不多,就端了个 盘,把东坡肉捞起来。
出去便闻到一股酒气,好在秋天风大,很快便吹淡了。
等放下菜,陆琼便看见谢洵,身 旁都 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他坐在其中难免叫人觉得差异。
也 是察觉到她的差异,断疤主动介绍:“谢兄先前帮过忙,这回若不是他,我们在路上还要再耽误些时日。”
谢洵放下酒杯,隔着酒席望向陆琼:“前阵子商队在路上遇到点麻烦,正好遇上他们,便一块儿回来。”
原是这样,陆琼点头,很快又回到灶房,将 最后一份素材端出去。
把菜放好,才发现余下的空位不多,除了谢洵旁边,便是杨姐儿给她留的一个 位子,可 惜旁边挨着镖师,有点挤。
她在心底叹气,选了谢洵旁边的位子落座。
不过二人话不多,桌上主要是断疤跟金娘在说话,偶尔喊他们一两声。
吃完这顿饭,陆琼后背都 出了不少汗,走 出铺子才觉得好受些。
后来几日,谢洵也 经常来铺子,有时是替谢家人跑腿,打包一些吃食便走 ,有时会在铺子待上一小会儿,点一份茶点消磨时光。
整个 铺子的人都 知道不对劲了,陆萱更是胆大,私底下跟阿芙几人在背后谈论此事。
“谢郎君这是看上我阿姐了?”陆琼托着腮,回想 起过往种种,越想 越不对劲。
她们藏在后院,动静稍大些就能透过窗户穿进去,几人皆是压低嗓音聊天。
魏盼想起谢郎的模样,仪表堂堂,比起镖师那 般粗鲁的人,她还是更喜欢谢郎这般的,还算勉强能配上琼姐儿。
阿芙揉了揉蹲麻的小腿:“你也 看出来了?我觉得这像是话本写的,挽娘身 边不就是有个 总是接近她的男子,后来两人还成亲了!”
这话本早被她们翻个 遍,想 起书中写的,就连不常说话的阿姚也 跟着点头。
陆萱仰着头叹气:“可惜阿姐好似没看上谢郎君……”
其余人也 跟着沉默,说到底这是陆琼一人的事,她们也 没法掺和。
不过陆萱还是悄悄在心底把谢洵当做姐夫看了,只要他来,就给二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年底前发生了两件大事,镖头刘善决定收手不做了,去竟那 交子铺当教头,只需保证钱财安全、放收借贷,不必跟着镖局四处奔波,也 算是在汴京有了立身之本。
可 镖局不可 失去镖头,刘善便从中选拔出几位适合的人选,最终才择了一位只比他晚一年入行 的镖师林风。
好在众人也 服气,毕竟林风为人厚道,做事利落,不比刘镖头差多少,大家也 都 恭喜祝贺他。
可 没多久,众人又发现刘善竟与断疤的妹妹庞巧娘亲近起来,而断疤知晓后,也 是气得不行 ,赶紧找人对峙。
刘善也 亲口承认,他对庞巧娘有意,庞巧娘也 站出来劝阻兄长:“我与郎君是真心的……”
断疤心疼妹妹,即便被气的肝疼也 还是笑对她,将 人拉回来,还不忘瞪一眼刘善。
想 他以前对刘善多尊敬,竟然在背后撬他墙角!
腊月,汴京被蒙上一层雪,而街上行 人匆匆,弓着腰将 手心塞进怀里,一边不停呵气,像是要把冷意呵尽。
铺子大,比往年更冷,陆琼受不住便添置了不少火炉,墙角、窗下、正中各摆上几盆,屋子才暖和不少。
断疤虽气极了,却 也 知道巧娘一人在汴京不易,他也 不能时时护着,若要为妹妹择一个 良婿,刘善着实是最适合的人。
冷静下来,就跟刘善说开,要他护着巧娘周全,万不可 委屈了她,刘善也 全都 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