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焰火光彩夺目,疯狂的热浪一个接一个,张牙舞爪,映照着墙壁,整个屋子都呈亮色。
冯忆姗已经走到绝路了,她以前最害怕的就是死,如今却从容不迫地等待生命的最后一刻。
此时,门被狠狠地踢开。
只见母子两人满面惊惶地看着她,张氏大喊:“冯忆姗,你……”
冯忆姗只是冷笑,她闭上眼睛,还不等那些他们冲过来,便毫不犹豫地展开衣袖,纵身一跃,跳入火海之中,如同一只翩飞起舞的蝴蝶拥抱春天。
那块玉佩还紧紧地被她捏在手里,在那一刻,冯忆姗听到自己喃喃自语。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裴靖尧正穿着戎装,在不远处等她。
他漫不经心地回头,目光深邃,带着柔情。
“裴三少爷,”她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此时,府里丫鬟小厮也都赶过来,众人惊呼,一摸倩影就这样消失在了硕大的炼铁炉内,火光吞噬了她,很快不见踪影。
吴安泽和张氏惊慌失措,看着窜出的火焰,眼睛瞪得老大。
……
……
梦境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徐槿容看到一个很亮的光点,然后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黑暗。
她感觉周身都不能动弹,心里莫名想流泪,好似她将梦中冯忆姗的一生慢慢回忆了一遍。
到她跌落入铁炉中时,徐槿容回忆起了所有的事来。
无助、绝望充斥着内心,每一帧,都十分清晰,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未能醒来,她听到周围有人哭,听到有人说话,嘴里却发不出一个字,一个音来,甚至她连指头都动不了。
即使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济于事,徐槿容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早已离开了这人世。
可是,她还有好多心愿没有达成,还有好多的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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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换上了新的熏香,整个屋子看上去异常整洁。
医女又替徐槿容把了把脉,微微叹了口气,走到宋成也面前说道:“将军,夫人脉搏几近于无,恐怕,恐怕不能撑过七日了……”
宋成也脸色苍白,嘴唇抿紧,他眼中似有一层薄雾升起,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李殊赫走过来也跟着劝道:“将军,一会儿就要回长安了,您还有要事要做,千万不能这个时候分神了啊。夫人既然已经如此,不如趁早放弃,将她带回长安,等……”
宋成也狠狠地厉声打断道:“李殊赫,你脑袋还想不想要了,想要就闭嘴!”
他额角青筋凸起,声音低沉,眸子里涌动着冷冷的光。
李殊赫有些失望地看着他,也没了好脾气,“宋成也,你要搞清楚事业大还是情情爱爱大,是百姓重要,还是你那点私事重要!”
声音在整个屋子回荡,说完,他转身离去,房间里顿时陷入冷寂。
宋成也没说话,他只是缓缓走向徐槿容的床边,守候着她,替她暖手。
唯一能牵扯他心绪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从上一世到这一世。
宋成也喉头滚动,他不是不知道眼下情形到底有多危险,他还要复仇,还要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矛盾、无奈还有愤怒……
他牵起徐槿容的手,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他的眼眶通红,胡髭也开始疯长,整个人仿佛风尘仆仆归来的旅人一般狼狈。
等完成他的使命,却等到一个没有她的未来。
他不敢想象,也不敢去等。
宋成也扶额,深深地吐了口气,胸腔似乎有什么在翻滚。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就在说完这一句后,他仿佛看到徐槿容的手指动了动,等回过神来,才发现一切都是幻象而已。
一个身穿灰色骑服的护卫推门进来,看到宋成也坐在床边,低声催道:“将军,该走了。”
说完,他往床这边瞟了眼,眼神有些复杂。
宋成也沉默了几秒,拉上床帘,然后转身看向他,“何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何文微怔,摇头道:“将军,属下不知什么事要瞒着将军你?属下一直都是将军手下的人啊……”
宋成也掩口轻轻咳了几声,微微蹙眉,他看上去有几丝疲惫,声音有些哑,“马车等在外面了吧?我一会儿就出来。”
何文被他这前一句后一句弄得有些奇怪,边想着边出了门。
宋成也将床上的人轻轻抱起,看着她已经沉睡了好几天的面容,忍不住低头吻了一吻。
“我这就带你回长安。”
他苦涩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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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几日,手下的护卫一个个看上去比之前的状态好了太多,只除了宋成也一人看着憔悴。
从幽州到长安,漫漫长路,马车走得一路颠簸。
宋成也坐在马车里,伸出手掀开帘子,帘外暗香疏影、重峦叠嶂,他凝神敛眉,不知所想。
赶了一天一夜,路过驿站时,有人提出说要不要稍作休息,剩下一天的路也走得快些。
宋成也答应了,他从马车里走下来,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看上去无比沉着冷静,之前的悲伤倏忽不见,跟过往云烟一样。
没有谁赶上去主动询问,怕说错了话,得不偿失,于是各自交谈着,假装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