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湫走进厨房的时候,余菲正在切韭菜,寒芒熠熠的雪白刀刃,一下一下地从头落到底,节奏均匀,速度缓慢,妩媚的脸上是狂热的享受。
兴奋到甚至有些忘情,以至于纪湫走近,余菲才有所察觉地抬起头。
“啊呀,你来了。”她眼睛像月牙般挂着,舌头似在齿间舔了舔,“来,番茄留给你。二姐知道你最喜欢把它们剁得粉身碎骨了。”
纪湫看着玻璃器皿里几个红艳艳的番茄,听她这样形容,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忽然有了画面感。
余菲眼睛很漂亮,但此刻由于内心高昂的情绪,那双美目睁得很大,眼白留出不少,眼仁圆滚滚地放在正中央,如果不看她勾起的唇,她给人感觉更像是受到了某种惊恐。
此时纪湫正被她这般注视着,接过她热情递来的刀子。
不负她的期待,纪湫拿出一颗番茄来,一刀切成了两半。
余菲在旁边贴心地鼓励称赞,“对的,就这样,把它切碎成肉饼……哦不,番茄饼。”
纪湫捏紧了刀把手,冲她挤出一抹笑去。
起初纪湫听喜娜那番话,还以为余菲是个狂热的烹饪大师,然而时间过了半个多小时,纪湫看她还在切菜。
这大概是个打着做饭的幌子,实际上享受切煎炸的变态。
哪里是在切蔬菜,完全是在杀蔬菜吧。
因此余菲把黄瓜、卷心菜、大蒜等凌迟过一番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为了契合主题,余菲十分随意地出锅了一盘糖醋生蚝,优雅地放在桌子上,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纪湫坐在一端,接过余菲递过来的菜谱。
所以这顿饭,大概就是一道亲手做,其他全靠点。
余菲换了一套衣服,坐在主位上,摇晃着红酒杯,“随意点,别客气。”
纪湫翻了几页,选了有四五个菜,确实也没客气。
当第一道菜黄油北极贝上桌的时候,余菲眼睛眯着,兴致勃勃地问纪湫有关于A城的事情。
“听说这一次你收获不小,把商氏那个高高在上的额继承人都给坑得半死不死,我真好奇,你都用了些什么手段。”
纪湫嘴里嚼着食物,“我哪有二姐懂得多啊,二分运气,八分还是二姐教得好。不过还是太笨了,最开始的时候做错了好多事情,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大型社会性死亡现场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是我没错了。”
余菲听着纪湫的夸赞,笑得花枝招展,但很快她的笑容从唇角慢慢冷了下去。
“那你就跟姐姐讲一讲,我都教了你什么?”
纪湫拿着刀叉的手一顿。
她抬起头,看见对面余菲一脸的高深莫测。
“比如……欲拒还迎,看人下碟,当时听着好像简单,但实际上真正要做到还是挺艰难的。”
纪湫观察着余菲表情,发现她不以为意地摇头一笑。
“宝贝,像商皑那种男人,阴沉寡淡,恰恰就喜欢你这种张牙舞爪的小可爱,你只需做你自己,他自动就会被你吸引。你不要不信,二姐我可能比商皑他自己还要懂他哦。”
纪湫心里松了口气,“我相信二姐看男人的眼光。”
——只要你不再问题刁钻,你说我凶神恶煞我都没意见。
余菲喝了口红酒,幽幽道,“说不定你现在这种原形毕露,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更喜欢哦。姐姐我就很吃你这种——天真残忍的小姑娘。”
纪湫:……
您还真说啊。
属实有感觉被冒犯到。
“我哪有啊……”纪湫原本想谦虚一下,然而笑出声来,却有种诡异的娇嗔,听得自己个都汗毛倒竖。
门再次被推开,送餐员推来法式梅汁小羊排。
余菲在对面说着这些年的在情感方面做的“市场调研”,纪湫听得内心不住地握草草早早早,说得正欢,忽然出了意外。
盘子从肩头一斜,汁水全部洒在了她的白裙子上。
纪湫几乎是第一时间站起身来,望着自己一片狼藉的裙子,大发雷霆。
“我饶不了你!”
底下跪着的是个头发花白的男人。
面对纪湫的怒火,他只是逆来顺受,沉默地把头埋得更低。
这里的人进来之前都会进行残酷的培训,让他们从生理上就得习惯被打骂和虐待,届时犯了错才不至于求饶闹到主人的耳朵,另其烦乱而坏了心情。
纪湫忍着心头恶气,“我这条裙子,你死多少次都赔不起。”她捏紧了拳头,“给我带下去关着。”
几个黑衣人得令,很快就把地下的男人拖走了。
喜娜得知了消息,风风火火带着一条裙子给纪湫换上。
她便又和余菲继续美好的饭局。
直到两点,纪湫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余菲,往自己的套房里返回。
此刻,天空已经下了点小雨,不见天光的房间不开灯便一片漆黑。
纪湫躺回床上,手盖在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此刻她不知,直线距离两百米的密室里,商皑戴着脚铐手铐,坐在一张办公桌前。
他的面前是一个电脑,头上悬挂着一颗早就坏了的灯泡。
电脑屏幕的白光照得商皑脸色更为苍白了几度。
贺初序在旁边看着,表情渐渐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