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往楼上瞥了一眼,发现象牙白的门虚掩着,门外歪着两只高跟鞋。
商皑发觉事情不对劲。
他眉目沉敛着,拾级而上。
纪湫脑子浑浑噩噩,像是被锤子重重砸过一般钝痛恍惚。
眼皮很沉,但又不敢彻底闭上眼。
纪湫看过的恐怖片不多,但是都很经典。
把活人做成布偶娃娃、鬼魂附在娃娃身上害人、傀儡娃娃自己成了精……这些题材她都有见过。
原本已经在脑海里模糊的电影片段,如今又清晰地呈现在了脑海里,且好像自己就真实置身于这毛骨悚然的场景之中。
她不想去深思,但脑海就是停止不住播放。
半人高的侏儒女娃穿着粉红色的裙子,脸上全是饱满的硅胶,头上缝着金灿灿的头发,就站在角落里看她。
纪湫连忙睁开眼,屋子里当然是空荡荡的。
还未松懈下来,里间的房门忽然响起“啪嗒”一声,紧接着门从外面打开了。
入目的是握住门把手的男人手臂。
纪湫头皮瞬间炸开,抱着被子吓得惊呼一声,整个人在床上原地起飞。
等尖叫完了,才认得门前站着的是商皑。
对方静静地站在原地,直到她看上去情绪稳定了下来,才有动作。
商皑从容地把门从身后关上,朝她走去。
纪湫大惊失色,“你别过来!”
商皑眼里卷起风浪,却并未停止脚步。
纪湫眼看自己阻止不了,身子就往旁边躲,结果刚挪了个位置身体就忽然失重,和被一起子啪叽砸到地板上。
她屁·股结结实实地挨了痛,眼睛都皱了一下。
商皑在两步之遥站定。
纪湫从他脚尖,顺着笔直的长腿一路往上,迎上他深黑难测的目光。
不知是羞恼还是疼痛,圆杏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在哪里受了气。
商皑神色并无波澜,长睫覆在眼睑,弯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纪湫意外地看了商皑一眼。
对方察觉到她的注视,动作微有停顿,却并未看她,沉默无言地把她轻轻放进了床上。
纪湫两只爪子把被子一点点地拽上去,蒙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观察商皑。
商皑半蹲下·身,将她滑落到地板的被子塞回床面,整个过程都只是埋头在整理,面容冷峻,一言不发,根本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
窗外阴雨绵绵,晦暗的光从窗帘里透进来。
商皑头发柔顺地垂在额角,掩住昔日他眉梢清傲。
商皑的鼻梁高挺,睫毛很长,纤毫压在眼睑,投出两弧青色扇影,从高处看他的时候,那道唇瓣很是菱薄,如一弯弓箭,唇角平直,到末尾深处又似有勾起。
如今的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在冷光覆盖时,更添几分凉润之色。
商皑的眉宇有蹙起的痕迹,心情并非十分可观。
不过纪湫并未觉得有所不对,因为他大部分时间就是这样不苟言笑的姿态。
纪湫在被子里深吸了口气,侧过身去,用背对着他。
“你走吧。”
她心里有点不自在。
纪湫闭上眼,假寐很久,以为商皑肯定已经走了,才睁开半只眼确认。
她刚要支起身,就听背后传来低沉的声线。
“你在害怕。”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他断定纪湫此时的心情不太乐观。
纪湫转过身,看他的眼里有不加掩饰的警惕。
“没有。”她否认。
商皑眼睛里的颜色暗了几分。
“所以,刚刚发生了什么。”
纪湫目光闪烁着朝旁瞥去,声音明显弱了几分,“什么也没有。”
说完闭上了眼,眉宇皱着,语气不善,像是很不耐烦。
实际上她有些怕,怕自己的神色暴露了内心的慌张,只好用眼帘遮盖。
商皑眼角的肌肉搐了搐,压制着这处异动,他的眉眼用力的沉敛下来,风云涌动在深处。
两侧的拳头,冒出了青色的血管。
纪湫闭着眼,感知到空气中剧烈翻涌压迫感,不适的气场让她眉头皱了起来。
耳边响起几声脚步,而后是门把手弹回远处的声响。
纪湫睁开眼睛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她坐起身,望着床边的滚落的一角被子,心里空空的。
遭遇那样的事情,她很害怕。
有人陪着当然更好,但纪湫显然又无法将一切告诉他。
这份来自内心的无助和恐惧,她既想让他知道,又不想让他知道。
她希望他能体谅和慰藉自己的脆弱,却又害怕他利用这份脆弱彻底击垮她。
纪湫有自知之明,商皑不可能不恨她。
商皑出身优渥,在权贵云集的金色辉煌中,他尚且都能如星辰日月般高高在上,即便隔绝喧闹以外,也自成耀眼夺目的光源,无人不知他的骄傲清高,也无人不晓他的惊才绝艳,想必他一路走来还未曾有人敢冒犯他尊严,吃过这样的亏。
然而她纪湫,不仅把他拉下神坛,还把他送进了深渊。
除了仇,纪湫还明白,即便商皑如今境况落魄,然他并非池中之物,心有韬略,烈性难驯,绝不是甘愿屈于人下者,更不是她能掌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