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这样的行为彻底激怒季远,他猛然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入目处,是一双怒不可遏的眼,也许是尼古丁的缘故,他的嗓音比平日里沙哑许多,听上去十分暴躁,说出来的话也似夹杂着火气:“你到底在闹什么?不接电话,不回短信,甚至不愿见到我!”
“对不起……”她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就道了歉。
季远打断她:“别道歉,我要听理由!”
她心里的天平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偏向了薄耀光,如今又得知春游帮忙的人根本就不是季远,她怎么还可能答应他的约会?
他不肯听她的拒绝,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避开。
“理由我已经说过了……”打量着他的表情,结夏壮着胆子颤声道,“如果是约会的话,我不能赴约……”
季远的视线紧锁她眼眸,似乎再也从里面瞧不出丝毫的爱慕,攥着她下巴的手缓慢又无力地松开。
随着手垂落的动作,心也在寸寸下沉。
他以为她说早已放下不过是怄气,气他当初不顾情面扔了她的东西,气他那些伤人的话,气他没有早点回应她。
现在看来,是他太过自负,又或者太过自欺欺人。
她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却不愿意看进心里……
他咽咽嗓子,喉结的每一次翻滚,都带出刺人的郁气,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话语叹息般低而轻:
“太迟了吗?”
“……我的表白。”
结夏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握紧手,视线四处乱扫。
“我再给你一点时间,高考结束后,重新给我答案。”
这话让结夏再次抬头,焦急声音脱口而出:“无论多长时间,我的回答都是……”
后面的话被充斥着烟草味的手堵住。
季远低眉朝她看来,面上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淡定,眼波却闪烁不停:“我说过,拒绝的话,不听。”
可是……
结夏眼中流露的全是抱歉,因为——除了拒绝,她给不出别的回答。
于是,在季远走开一段路后,她终于狠下心追上,扬声告诉他:“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
颀长的背影一顿,脚步未停。
结夏继续说,“高一春游的时候我犯低血糖,一个人等宋晴回来的时候险些晕过去,有人在那时把我抱去长椅,给我喂水喂糖,我缓过来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
这话终于绊住季远脚步。
他背对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然缩紧。
——“季远,我、我喜欢你!”
——“没关系,我知道会被拒绝,但我还是想要说一声谢谢,高一春游的事,我一直都很感激。”
记忆中的少女,扬起小脸,眼里盛满细碎的光。
他当时说了什么?
他说——“不必,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帮过你。”
就是这句话,让当年的结夏流露出难堪又悲伤的神色,狼狈地转身跑进雨帘,跑向死亡;就是这句话,让他背负着指责、愧疚,艰难地熬过8年却依然忘不掉倒在血泊中的少女。
然而,他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过这件事。
他从来没有帮助过她!
一时间心乱如麻,身后再次响起她的声音——
“我以为那个人是你,因为感激,不自觉地关注你,不自觉就喜欢上你,为了和你一个班拼命学习,终于考进了理重,结果我发现,我认错人了……”
喉咙里好似卡了铁屑,每说出一个字都带出淡薄的血气,季远背对着她,一字字问:“就因为这个?不觉得你的喜欢太过肤浅了吗?”
“的确肤浅,我后来才意识到,我从未了解过你,甚至话都没说过几句,又谈何喜欢?……所以,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答应你。”
上辈子是他拒绝了她,所以这辈子风水轮流转,变成她来扎他的心了么?
季远极力克制住情绪,不断上窜的火气却还是驱使他暴躁地踹翻路边的垃圾桶。
哐当声响中,他攥紧拳,头也不回地离开。
……
春节的气息越发浓重,看守所里冰冷的墙面,却只有凄凉。
余然坐在墙角,看小窗外透进来的天光,眼睛被刺得发疼也不曾移开视线。
以后,怕是瞧不见如此灿烂的阳光了……
不知过了多久,看守员在门外喊他的名字:“余然!有人来看你。”
先前已经来了不少人,骂他变态,怪他毁了他们的生活。
——这次,又是谁?
他被带去接见室,隔着玻璃,和陈雪对上视线。
女生苍白着脸,眼眶泛红,见她就快要哭出来,余然连忙对她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哪知这一举措,让她眼泪直接滚落。
他手足无措地坐下,接起电话:“你别哭,我真没什么。”
判决马上要下来了,至少都是三年以上有期徒刑,今年高考无缘参加,出来后永远都将背负案底,他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都这样了,竟还能轻松地对她说没什么。
陈雪受不了,捂着脸哭,听筒传来那头的声音:“别哭了,探视的时间有限……”
她这才强忍着抬起头,手背狠狠擦过眼角,对着电话低骂:“你是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