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宋姚觉得不能嫁的理由,和傅棠觉得不能嫁的原因,是完全不一样的。
傅棠是觉得赵王这人太狠、太没有底线。他今天可以为了求取宋氏女而鲨发妻,明日就会因为更大的利益而鲨宋姚。
至于宋姚,则纯粹是骨子里世家贵女的清高作祟,看不起赵王的出身,更看不上赵王母子的人品。
对她来说,如果让淑妃那样不知廉耻的女人做了自己的婆婆,让她向淑妃晨昏定省,那简直生不如死。
“好!”
宋父抚掌大赞,“不愧是我宋玄圃的女儿!”
倒是宋夫人于心不忍,“真的要让阿姚去做女冠?”
“是呀父亲。”
宋家大嫂文氏也不赞同,“阿姚自幼娇生惯养,哪里过得惯清苦的日子?不就是个赵王吗,我就不信了,他真敢把咱们宋家往死里得罪。”
文氏出身清河世家,性情刚毅,和性子爽利明快的小姑子宋姚最是合得来。
她在娘家没有同母的姐妹,一直把宋姚当自己亲妹妹看,自然不乐意看她到山上去受苦。
听了儿媳妇的话,宋夫人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丈夫,只盼他说一句保住女儿的话。
可是,宋玄圃叹了一声,说:“赵王,是个无知的小人。”
小人行事无所顾忌,而无知者无畏。
文氏心头一沉,但尤不死心,思索了片刻,提议道:“不如和韦家商议,把妹妹和韦家公子的婚期提前?等妹妹成婚了,他总不好再做什么。”
宋玄圃沉吟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我明日便到韦家走一趟。”
——
“这样看来,你家里人还是挺疼你的呀。”
“你说的不错,阿耶、阿娘还有兄嫂,对我都很好。”
宋姚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傅棠虽然看不到,却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些情绪来,“他们只是在家族利益和我之间不得不取舍的时候,舍弃了我而已。”
傅棠脸上,露出了不忍之色。
对于后续发生的事,他差不多已经能猜出来了。
无非就是宋家想要投机,把宋姚嫁给了她一直看不上眼的赵王,后来赵王失势,宋家把赵王推出去顶岗,宋姚被赵王迁怒,凄惨而死。
这古代的女子,无论再怎么钟灵毓秀,都只是维系家族荣耀的工具。
失去效用的工具,谁又会多看一眼呢?
傅棠叹了一声,为自己猜想的结局。
可是,他万万木有想到,真正的结局,比他所猜想的更加惨烈!
第二天,还没等宋玄圃到韦家去商议婚期提前的事,韦家的家主却带着婚书来退婚了。
而退婚的缘由,就是宋姚行为不检,私通外男。
宋玄圃气得险些吐血,询问之下,果然是赵王搞的鬼。
他向韦家的家主解释,是赵王盗走了宋姚的簪子,可韦家执意退婚。
“玄圃兄,愚弟也是没有办法呀。那赵王是个混不吝,咱们两家若真的结了亲,只怕他真敢把阿姚私通外男的谣言传得满天飞。为了咱们两家的名声,这亲事,还是算了吧。”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亲是非退不可了。
纵然宋玄圃在心里把赵王千刀万剐,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退还了婚书和信物,解除了婚约。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宋姚接受不了,三次约韦家公子见面,想当面问清,却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宋姚顶多也就是伤心两人有缘无分,不会记恨韦家公子。
宋姚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知道这样的情况,韦家为了保住家族颜面,舍弃她无可厚非。
可是,韦家公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诗会上公开诋毁于她,还故意让她大哥听见。
两人自幼定亲,平日里也是经常一起玩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清楚吗?
只因别人调侃他几句,他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便把她的名声往泥里踩。
宋姚既恶心又觉得愤恨。
而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是非出家不可了。
——
傅棠怒道:“这个人渣!”
平日里与朋友之间玩闹也就罢了,这样落井下石,毁人一生的事,傅棠最看不惯了。
他当即就问:“你就是为了这个人渣,连自己的底线都不要了,想要开杀戒?”
要他来说,根本不值当。
“妹妹,我这里有好几种法子整治他,别让他脏了你的手。”
宋姚心下感动,却又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不是他。他虽然是个小人,但罪不至死。我想弄死的,是罪魁祸首赵王。”
最后一句,她说得冷森森的,带着腾腾的杀气。
她已经出家做了女冠,可赵王却还不死心,追到她清修的道观里骚扰她。
母亲和嫂子每个月来看她时,她向母亲诉了苦,满心以为家人会为她遮风挡雨,给她一片净土。
可是,她最终等来的却不是避风港,而三尺白绫,并且还是被自己的父兄,亲手挂在了白绫之上。
原因说来让人齿冷,只是为了彻底打压赵王,让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她只是一颗棋子而已,家族需要她死了,那她自然就活不成了。
她无法怨恨自己的父母,就只能把一腔恨意都加诸到了赵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