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妃正要劝她回去,却听马蹄声疾,人群让开一条道,有人看好戏似地喊了一嗓子:“文靖伯来了!”
谈璓闻讯从兵部赶来,身上穿着大红官袍,下了马,便有随从上前告诉他襄王妃也来了。谈璓心想她应该不知道燕燕的身份,只是听说小姑子在这里过来规劝。
走过来见了礼,谈璓道:“不知公主为何而来?”
福嘉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想看看这个把你迷得七晕八素的狐狸精长什么样儿!”
谈璓道:“公主,于姑娘是微臣的未婚妻,不是什么狐狸精。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微臣觉得她美是因为微臣对她有情,公主与她素不相识,或许她在你眼里平平无奇,又何必看呢?”
福嘉撇了撇嘴,道:“你对她有情,还不是因为她美?”
谈璓道:“公主还小,不明白皮囊只能吸引人一时,微臣与于姑娘自三年前相识,历经种种,方走到今日,她的外表在微臣看来其实并不重要了。即便她垂垂老矣,在微臣眼里,依旧是美若天仙。”
他说这番话,是要让福嘉知难而退,却听得帘内人满心欢喜。
福嘉沉默半晌,道:“谈璓,你过来。”
谈璓见她是要私下说话的意思,面色迟疑,看了看船舱里。
燕燕隔着帘子对他道:“你去罢。”
他方才随福嘉走开,襄王妃立在帘外,不禁笑道:“于姑娘与文靖伯真是郎情妾意,羡煞旁人。”
燕燕道:“多谢王妃解围,王妃进来坐坐罢。”
襄王妃道:“罢了,我还是看着福嘉,免得她又闹出什么事来。”
不远处的柳树下,福嘉抬手摘下了帷帽,露出一张粉白娇艳的脸庞。
在宫里她总是坐在轿帘后,谈璓只识得她的声音,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这一见之下,不由怔住。
这张脸,说不出是哪里,但就是与燕燕有几分相似。
福嘉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把脸羞得飞红,双手攥着帷帽边,低头道:“谈璓,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谈璓回过神,急忙低下头,道:“承蒙公主错爱,微臣愧不敢当,还请公主早点回宫,莫要让皇上和娘娘担心。”
福嘉脸涨得更红,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地看住他,水汽弥漫,须臾便纷纷落下泪来。
“谈璓,我恨你!”她戴上帷帽,转身跑开了,众侍女急忙追过去。
襄王妃见状,叹了声气,也带着随从跟了过去。谈璓走回船上,因成亲之前不宜见面,便在帘外道:“没事了,你好生休息罢。”
帘内道:“她与你说什么了?”
谈璓笑道:“没什么,骂我两句罢了。”
帘内声音细细道:“活该,谁叫你招惹小姑娘。”
谈璓听得心痒,很想掀开帘子,看看她满面娇嗔的模样,忍下这股念头,道:“我话都不曾同她多说一句,你少空口白牙地诬陷人。”
帘内带了一点笑意,道:“你快走罢,别叫人看笑话了。”
谈璓恋恋不舍地上马离开,路上寻思着福嘉公主的母妃与沈家并无关系,为何福嘉公主会与燕燕容貌相似呢?想来想去,只能归为巧合。
次日早朝,天睿帝寻了个由头,将他痛骂了一顿。谈璓自知是为了福嘉,默默听着罢了。
至七月二十日,谈府悬灯结彩,宾客盈门,六部尚书来了一半,齐王府,安王府,光义侯府,就连一向不和的童府也都派了人来道喜。
傍晚时分,数百对官衔灯笼足足摆了四五条街还摆不下,细乐吹打声中,八对纱灯簇拥着花轿下了船,冗长不见头的嫁妆队伍跟在后面,浩浩荡荡来到谈府门前。
诸客早知这新娘子家产之丰,私下笑道:“都说文靖伯在苏州做知府,是两袖清风,这下倒把金山银山娶回家了。”
燕燕披着红盖头与谈璓刚拜了天地,那边一声:“蒋公公到!”
众人知他必定是带着圣旨来,忙都起身。果不其然,蒋芳宣读了圣旨,小太监们捧着一应赏赐鱼贯而入。燕燕自知嫁给谈璓,少不了与宫里打交道,压着心中的恨意谢了恩。蒋芳吃了两杯酒,便带着人回去复命了。
众人重新入座,燕燕扶着淇雪的手,穿过重门回廊,走进新房,在床边坐下,长长地喘了口气。她与薛凝运的婚事远没有这般隆重,耳边闹哄哄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窗外的虫鸣。
今日并不怎么热,许是知道她贪凉,房中一只半人高的古铜水缸里放着冰块,凉气蕴生。淇雪站在一旁给她打扇,四周一时再无旁人,便掀了盖头打量这间新房。只见檀木架上一对大红龙凤烛灼灼燃烧着,窗棂上贴着大红囍字,她坐的是一张楠木垂花拔步床,挂着红锦如意云纹帐,铺着簇新的被褥。
花梨木圆桌上有一只哥窑冰裂瓷盆,里面盛着碎冰,湃着各色瓜果,光是看着便觉得清凉。燕燕吃了几颗荔枝,绕过大理石屏风,见外间墙上挂着一幅花下翰音图。
正看着,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急忙回到床边披上盖头坐好。
第七十七章 洞房花烛(下)
谈璓走进来,看见桌上的荔枝壳,笑了一笑,在她身边坐下。度过无数春宵,终于洞房花烛,没有寻常新人的紧张窘迫,彼此心中只是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