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晏那张小脸单看秀丽娇俏,跟男相绝搭不上边,但和梁潇在一块,又有着说不出的挂相,连不经意流露出的神态动作都十分相似。
幽远湛蓝的苍穹下,一副父女嬉笑其乐融融的画面,好像人世间最美好也不过如此。
姜姮唇角微弯,将窗合上,开始梳妆更衣。
梁潇和晏晏早就用过朝食了,梁潇特意嘱咐厨房留了饭食在锅里,只等姜姮起来能立即吃上。
姜姮用朝食时,梁潇和晏晏就陪在膳桌上,梁潇给她布菜,晏晏就抱着布娃娃坐在一边,不时抬头冲她笑一笑。
姜姮一边吃,一边问梁潇:“你今儿为何在家里?”
自从姜姮安心养胎,梁潇就整日早出晚归,鲜少有这个时辰在家里的。
梁潇给她舀了小半碗汤,放到她跟前,微笑:“这些日子我太忙了,忽略了你和晏晏,打算陪你们一日。”
他想了想,冲姜姮解释:“几家布庄的契书已与官府办妥,田庄送上来的账也都核实无误,还有你的书铺,我让阿翁派人看着呢,你就放心吧。”
都是些极平常的琐事,却让姜姮一怔。
若放在从前,指望他能平心静气地和她说一说外面的事,那是绝不可能的。他只关心她要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而不关心她能做什么。
姜姮望着梁潇,觉得他眉眼依旧,可人却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
梁潇见她呆愣愣的,也不问,只含笑冲她道:“快喝汤,一会儿要凉了。”
春意阑珊的时节,天气正逐渐转暖,梁潇和晏晏都换上了薄绸夏衫,唯有姜姮怀孕后畏寒,手炉不离身。
用完朝食,梁潇特意把姜姮的手炉拿来摸了摸,察觉出有些凉,忙让虞婶去换新炭。
他坐在花厅里,瞧着花厅外的庭院,那参天大树,以及遗落地上的斑驳树荫,思忖了片刻,转回身揽过姜姮的肩,温声与她商量:“姮姮,你有没有想过,换间宅子?”
姜姮面露诧异:“这里不好吗?”
梁潇道:“倒也不是不好,只是虞叔虞婶年事已高,我想着还得再买几个腿脚灵敏能干的侍女,护院也得再添几个,这宅子贵在幽静,可过于狭小,只怕盛不下这么些人。”
他看了看在庭院里玩耍的晏晏,接着说:“待你肚子里的孩子出生,需要的下人只会更多,再者,书铺和布庄还要一家接一家得开下去,到时候你我都不可能亲力亲为,要派下去牢靠的人照应,他们总要来府中交账,没点排场也不行。”
姜姮仔细听着,觉得他虽然听上去是在与自己说宅院大小的事,但内里暗藏着巨大的野心,他好像笃定要把生意做大,就如同从前,他浸淫朝堂,坚定不移地往上爬一般。
她默了一阵,道:“辰景,我有些舍不得这里。”
梁潇笑道:“若是舍不得,我们常回来住就是,这里仍旧是我们的,不卖它。”他见姜姮不语,依稀察觉到什么,握住她的手,意味深长道:“姮姮,我知道你想过平静的日子,但你信我,平静并不意味平凡,我会带你走一条你从前想象不到的路,你会知道,就算远离朝堂,我们仍旧大有可为。”
姜姮转头凝睇他,那双凤眸里如遗落星矢,熠熠闪亮,有着蛊惑人心的光。
其实从刚才他的那句“我们”起,姜姮就已经想跟随他了。
是“我们仍旧大有可为”,而不是“我大有可为,你只需乖乖听话”。
她的心里生出些微期待,冲梁潇轻轻点了点头。
这事情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姜姮点头,只要她点头,剩下的事就是梁潇的。
新宅子在襄阳巷,是梁潇刚来槐县时买的,独巷独宅,曾是前朝流放亲王被贬为庶人时的旧宅,后来被官府征用。
梁潇初来槐县时一眼便相中这宅子,姬无剑为此很费了些周张才让梁潇如愿。
办下房契后,还花了一笔银子修葺,宅子自是极好的。
四角攒尖正堂,堂后廊屋四间,以游廊连向周围值夜的耳房,出了一道拱门便是后院。
五进五出的院子,十字坡脊歇山顶的水阁浮于水面,一泓石桥通连上岸,周围瑞草嘉树,芝兰遍植,十分雅清。
晏晏尤为高兴,一路欢笑着跑到树旁,张开手臂抱住就要往上爬。
梁潇正和姜姮说话,不经意一瞥,见宝贝女儿将要上树,立即去把她抱下来,道:“晏晏,住进来之后咱们就要立立规矩,你可是大家闺秀,要温婉娴静,不能一高兴就上树。”
晏晏被他禁锢在怀里,抬起小脑袋,茫然地问:“什么是温婉娴静?”
姜姮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晏晏十分好学,揪着梁潇的衣袖非要问出来什么是温婉娴静,梁潇应付不了她,干脆道:“你娘亲就是温婉娴静的。”
晏晏歪头沉思,面露恍然,“原来爹爹是想让我撒娇、发火、半夜赶你出去买糯米糍。”
梁潇登时语噎,想捂她的嘴,又觉徒劳,半晌无言之后,终于暂时认命把她放开了。
获得自由的晏晏立即扑进姜姮怀里,抬起头冲她笑嘻嘻。
姜姮爱怜地摸她毛茸茸的头顶。
搬进新宅子没多久,姜姮就知道梁潇为什么死活要搬家。
一个幽静宁谧的夜晚,梁潇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封信笺,塞给姜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