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霭和姜南风飞快对视,她们多多少少都能察觉出杨樱的变化。
最大的变化就是,杨樱不再叛逆了。
女孩以前的叛逆并不显山露水,更像是石头缝里长出的小草,草叶边缘是锯齿形状的,摸上去有些痒,但不扎人。
姜南风初三那时撞见过杨樱的“秘密”,当时她觉得杨樱只是为了对抗张老师,才选择了那么激进胆大的“叛逆方式”。
此刻,姜南风竟有些想念在旱冰场和她吵架的那个杨樱,至少那个“杨樱”愿意失控,愿意呐喊,而如今的“杨樱”选择用成熟沉稳,用淡淡的微笑,来让石头缝里不要再长出小草。
姜南风有些难受,可又不想逼杨樱说,她只好像“细细粒”那样,用脑袋去拱杨樱的肩膀,语气撒娇:“我的小樱樱,你现在都不跟我讲你的烦恼了,我好寂寞哦……你有什么话一定要说出来啊,不要一个人闷声不响。朋友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就是互相帮忙啊!”
杨樱被她拱得发痒,咯咯笑的同时伸手挠她痒痒肉:“我真的没有!我开心都来不及!终于可以上大学了耶,可以离开家,想吃什么、想穿什么、想做什么,都不用被我妈管住了耶,当然开心!”
姜南风痒得直躲,嚷嚷要纪霭救她,纪霭便去挠杨樱旁肋,三人玩作一团,嘻嘻哈哈。
最后杨樱投降,大字型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反问道:“南风,那你最近有什么烦恼吗?”
“哇噻,我烦恼可多了。最近收拾上学用的行李,天天都有新烦恼,见到什么东西都想带,但行李箱就那么大——”
“哎哟,不是这些烦恼啦,感情,我指的是感情!”杨樱哭笑不得。
姜南风沉默了,抿着嘴成了个小哑巴。
纪霭也仰躺,三人的脑袋靠得很近,她反手就能摸到姜南风的脸蛋,朝她肉肉的脸颊捏了一下:“是你刚刚说‘有话就说别憋着’,怎么我看你和连磊然开始谈恋爱之后,反而有些不开心?”
姜南风否认:“没、没有啊——”
杨樱赞同:“刚才你们聊电话聊没一下就挂了,可是以前你们聊天能聊好久哦。”
“那他现在和同学在聚会嘛,不方便打电话……”姜南风把手机摸过来,发现刚才发出去的信息,连磊然还没有回。
亏她刚才还安慰纪霭,其实她偶尔有那么一瞬间也会觉得,她和连磊然好像错开成两个世界的人了。
连磊然比她走快了一步,世界也大了许多,他有些忙,忙于交新的朋友,忙于与高中时截然不同的新的学业,忙于适应新的群体。有时候姜南风同他聊天,会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天真,聊天总聊不到点子上,连磊然明显有些烦恼和急躁,但她好似帮不上什么忙。
但她又觉得,这应该只是暂时的,等她上了大学,等他们处于一个共同的环境里,就会变成和以前那样无话不谈的状态了。
姜南风叹了口气,终是掏出了心里话:“以前我总觉得,只要长大了,就能慢慢有能力去解决更多的问题,烦恼也自然会少一点。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啊?”
纪霭和杨樱都安静了下来,霎时间,房间里只有海浪哗啦啦的声响。
不过,姜南风的唉声叹气只能维持十秒钟,她突然“啊啊啊”地大叫几声,把另外两个姑娘吓了一大跳,正酝酿着的情绪也被打断了。
纪霭失笑:“你这又是干嘛?”
姜南风高举起左手,手腕上戴着纪霭许久前送她的那条粉色手绳。
手绳已经有些褪色了,两颗星星也没了光泽,但她还是很喜欢,觉得它是她的幸运吉祥物。
“没事的!加油!我们都会变得越来越好!”她大声鼓励自己和小姐妹,声音明朗,“我!姜南风,今年十九岁!接下来的目标是,能在杂志上连载作品!”
纪霭眨了眨眼,很快学姜南风那样,举起手,用自己的手绳碰了碰她的,笑道:“我,纪霭,今年十九岁。接下来的目标是,能早点出来工作赚钱,让我爸妈他们不用那么辛苦。”
杨樱也举起手,她这次也戴上那条手绳了。
她语气坚定:“我,杨樱,今年十九岁,接下来的目标是……上了大学后我要继续跳舞。”
姜南风激情澎湃地做最后总结:“想唱就唱,要唱的响亮!就算没有人为我鼓掌!《想唱就唱》@张含韵,2005年超女主题曲”
夜深人静时,只有涛声依旧。
杨樱没有睡着,听见旁边两个姑娘均匀的呼吸声,她轻轻翻了个身,面向渗出一丝微光的窗帘。
她告诉自己再等一等,再过一个星期,她离开家,离开张雪玲,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只是,有的时候一想起那个人离开时破碎的眼神,她还是会伤心难过。
泪水一颗接一颗蹦落,比月光还要安静。
*
第二天几个少年人去岛的另一边看灯塔,中午回酒店休息,下午海水没那么凉的时候再下海玩水游泳。
姜南风是六个人里面唯一一个不会游泳的,但她很喜欢抱着游泳圈漂浮着的感觉,只不过飘着飘着就飘远了,她朝着大家呼救,很快陆鲸游了过来,把她拉回浅水区,指着旁边玩水的小豆丁们,叫姜南风只能在这个区域玩。
和昨晚不同,这一晚海风凉爽,夜色迷人,海浪卷起的泡沫倒映着迷人光斑,沙滩的另一端有灯塔闪烁,就是远处大排档的喇叭播着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2002年的第一场雪》@刀郎,2004年”有点儿煞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