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温热的体温相比,姜南风的手好凉,牛奶冰糕般。
许是陆鲸病得晕头,竟在想,自己高涨不落的体温,会不会把姜南风的手融化掉?
他听着姜南风说,“你得吃药啊,不吃药怎么能好?赶紧好起来,才能去吃薯条汉堡包嘛。”
陆鲸在心里应了一句,知道啦,长气粤语:啰嗦妹。
这一次陆鲸睡得沉,再醒来时他出了一身汗,阿公正好端着药进来,陆鲸见稍微有些力气,便自己坐起身。
陆程讶异,急忙问他感觉怎么样了,陆鲸哑声道:“好一点点了。”
陆程把药碗和一颗东西放在书桌上,拿水银探热针甩了甩,再让陆鲸夹到腋下。
男孩乖乖照做,等待测温时,他侧过脸看向药碗旁那颗“大糖果”,问阿公:“这是嘉应子吗?”
“对啊,阿南风拿过来的,说你呷完凉水之后,再呷它就会甜甜。”陆程摸了摸碗壁,说,“不烫了,这次不要再打翻了啊。”
陆鲸垂下眼帘,应道:“知啦。”
中药又稠又浓,那股味光闻着就想呕。陆鲸一张脸皱成苦瓜干,阿公在一旁皱眉叉腰盯着他,仿佛知晓了他的想法——他本想等阿公离开房间,再偷偷把药倒进窗台上的盆栽里。
陆鲸瞄了眼嘉应子。
没辙,只好一手捏鼻子,一手端碗,憋着气把药咽下。
恶……这玩意真的比廿四味苦太多了……
*
姜南风又一次临急抱佛脚地补完国庆假期的作业,她把要给纪霭的交换日记本,和要给杨樱的少女漫画,连同课本作业,一股脑全塞进书包里。
瞄了眼桌上的小闹钟,姜南风默念着“坏了坏了要来不及了”,一把抓起装电话卡的零钱包就匆匆跑出房间。
朱莎莉正在客厅看电视,见她换鞋,便问她要去哪。
“陈熙、嗯……去陈熙家玩一下游戏机!”
“别太晚回来啊,明天要上学的。”
“知呐!”
姜南风刚走出门,就遇到同样刚出门的陆鲸,两人视线相交,皆是一愣。
陆鲸先发问:“你去哪?”
身后门还没关,姜南风边掩门边刻意大声说:“我去陈熙家呀,打游戏,你呢?”
“我也是。”陆鲸有些疑惑,“但陈熙跟我说,下午约你的时候你拒——唔!”
姜南风倏地捂住他嘴,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多话,等反手关上门,她才松开手。
可能是因为捂得太用力,姜南风的掌心肉有些湿意,她嫌弃地撇了撇嘴,把沾手上的口水抹回它的主人身上,用气音说:“我出去一会儿,不上去了,要是我妈问起,你别说漏嘴!”
陆鲸抬手揉了揉嘴唇,片晌才道:“知道了。”
姜南风一路小跑到戏台旁侧,没想到电话亭旁边已经等了好几人,电话亭内的人聊得正兴奋,估计一时半会没办法结束通话。
她打开零钱包,里头还有三四个硬币。
怕对方等太久,姜南风一咬牙,往石板街那边跑,直接找了家有公共电话的食杂铺。
“老姆,我要打电话!”姜南风拿起话筒夹在脖子处,就怕有谁突然插队抢了她的电话。
小钱包里抖出的硬币叮呤当啷,姜南风缓了缓呼吸,按下早就背起来的那串电话号码。
她在国庆当天收到莲的来信。
他们在前几封信里讨论过要不要交换电话号码,莲说,万一又出现上次那种丢信的情况,有了电话号码,至少不会完全断联。
而这封来信里莲告诉她,他的父母国庆三天会出门办事,只剩他和保姆在家,他问,要不要试着通一次电话?如果她愿意的话,在晚上七点半后打来就行。
哪一天都可以,他会守在电话旁。
电话嘟嘟两声后立刻有人接听,一声“喂”通过话筒传进耳朵,姜南风心跳如疯兔,身子站得笔直,大声道:“喂!你好!”
对面似乎没立马反应过来,默了几秒,姜南风小心翼翼地问:“是莲吗?”
连磊然立刻回答:“对,是我,是小南吧?”
“是的!”
对方的声音干净清澈,很好听,姜南风忍不住提起嘴角。
连磊然笑了一声:“你终于打电话来了呀,我等了三天。”
像忽然有条狗尾巴草挠过姜南风的耳朵,她换了个耳朵听电话,说:“前两晚我找不到打电话的机会,不好意思啊。”
“啊,你别这么说,我本来只是以为今天也接不到你的电话了……你现在在家吗?”
“不是,我在外面的公共电话打的,我妈在家,不方便讲电话。”
“嗯?公共电话?离你家远吗?”连磊然抬头看了眼挂钟,有些担忧,“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家时打电话不方便,要不,等以后找个白天我们再通电话?这么晚你在外面不安全啊。”
姜南风连连摇头,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话筒线:“没事没事,食杂铺就在街口,很近的!而且电话得满三分钟才划算!”
公共电话打三分钟一块钱,不满三分钟还是一块钱,那当然得打满三分钟咯。
“行吧,那就打满三分钟。”连磊然又笑出声。
姜南风又想将话筒换耳朵了,忍不住问:“你笑什么呀?”
“我第一次和笔友通电话,感觉自己都不会说话了。”连磊然挠了下发痒的鼻子,如实说道,“而且你的声音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