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松了口气,转身那一刻,最后看了一眼轮椅上的公子。已经伺候了这位公子半个月了,他还从未听过这位公子说过一句话,也未见过这位公子半边面具下的脸。不仅这位公子奇怪,杨大哥也很是奇怪。如若不是当初寻他时,报酬说的丰厚,他是不愿意在这位公子旁伺候的。
一想到即使在夏天,那个昏暗的房间都烧着炭火,小侍就不由得瑟缩了身子。幸好他只用白日伺候一番,否则一整日,也实在难熬了些。
今日已经将公子平安带了回来,便可以先回家了。
这般想着,小侍行礼告退,步子都快了不少。
杨三推着轮椅,越过木门,最后停留在房间面前。杨三蹲下身,小声问道:“公子,已经到了晚膳时间了,可要用晚膳?”
殷予怀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天色已经暮了,屋内燃着昏暗的烛火。
平日这般时候,殷予怀已经入睡。故而此时从屋外看见屋内的烛火时,他顿了一瞬。那张好看的唇缓缓抬起,却在下一瞬又轻轻放下。
就在杨三的手再次准备推动轮椅时,耳边传来了一声极轻的。
“去将烛火灭了吧。”
*
灭了昏暗的烛火,关上了厚厚的门。
殷予怀开始独处于一片茫茫的黑暗中。
他怔了一瞬,随后缓缓摘下了银白的面具,指尖触碰到凤凰的纹路时,微微停顿了一瞬。
他是一个月前醒来的。
那时候,眼前也是茫茫的一片黑。
眼眸之中,一片黑暗,手指只能微微抬起。
看不见东西,张不开嘴,动不了身子。
他没以为,他还在这世间。
直到听见杨三颤抖的声音。
“殿下——”
殷予怀怔了一瞬,眼眸缓慢而无力地垂上。
隔日,他耳边一直能够听到杨三的絮叨声。虽然杨三特意压下自己的声音,但是他还能感受到杨三声音中的颤抖和惧怕。
即便杨三的那些絮叨声,殷予怀一句都没有听清,但是殷予怀好像顿时便明白了,他还没死。
...原来,他还没死吗?
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涌上殷予怀心头,但或许是因为昏迷了太久,这种明明应该极其浓烈的情绪,在这一刻,变得极淡。
像是一滴水,滴入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那种刺痛的感觉,就恍若一个茶面上转瞬即逝的波澜,微小,又短暂。
隔日,殷予怀再睁开眼时,杨三的声音从模糊到清晰。
那一刻,殷予怀确定了。
他没死。
只是眼睛看不见了,身体动不了了,意志有些迟钝。
杨三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缓慢地说着这半年来的一切。
殷予怀眼眸之中一片黑暗,只能微微的抬动的手,缓缓地向上动了一下。
他意志已经支撑不住。
除了那个“半年”,他甚至根本无法判断出杨三究竟在说什么。
他只能在黑暗中,顺着那个“半年”,思绪缓慢地如藤蔓一般地向着木架子上爬。
他觉得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但是在沉闷的黑暗中,他其实什么也不记得。
杨三的话语开始萦绕在他耳边,但他什么都判断不出。
他也说不出话。
到了第三天,杨三终于发现了他的异样。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宝子们,因为痛经加卡文,今天只更新了这么一点。
对不起大家,我后面几天会努力补回来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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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恍惚中, 殷予怀听见了杨三哽咽的声音。
但殷予怀恍若一只断线破碎的风筝,浑身都透着难以痊愈的疲累。第三日清醒的时间,也只是比前些日子长了一些。
再醒来的时候, 殷予怀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天了。
他的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但是手指能够轻微抬起了。耳边原本模糊的声音, 开始有了一些清晰的影子,但他也不怎么想听。偶尔杨三不说话的时候, 外面的蝉鸣声缓缓传来。
恍若轻烟漂浮在心头, 殷予怀怔了一瞬, 原来, 已经到了夏天了。
这个念头升起的那一刻,他的眼眸无力地垂下。虽然比前些日子好了些,但是意志模糊的时间,还是占多数。
昏迷和清醒无限地交替, 殷予怀恍若那杯许久之前就凉透的茶水,发旧的身躯隐在茶盖之下, 无情无欲,无波无澜。
他已经开始逐渐习惯,眼眸之中那片茫茫的黑。
像是习惯耳边模糊传来的一切和抬不起的手臂一般。
...
因为一切都变得平淡至极,殷予怀其实不太能够感受得到流逝的时间。
他开始逐渐睡得安稳,如若不是鼻尖还会传来微弱的呼吸,杨三几次都以为殷予怀再也睁不开眼了。
而殷予怀,对于这一切, 自然是不太知情。
他的心恍若一面湖,而身体中, 禁止一切世间的活物。
相较于清醒时杨三偶尔的絮叨, 昏睡中世界都变得很安静。黑沉沉寂静的一切, 开始在殷予怀身体之中扎根。
他失去了做梦的能力,不再梦见那场通天的大火,也不再梦见那个一同淋过雪的少女,一切平静得,与死亡无异。
...
半个月后。
杨三惊讶地看着殷予怀缓缓直起了身子,忙放下手中的药,跑到床边:“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