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霜鹂,又有什么特殊。
更何况,她还骗了他。
或许不应该用“骗”,殷予怀轻轻笑一声,眼眸中满是冰寒。
他想起霜鹂的一句又一句谎话。
“我自小没有学过写字...”
“我喜欢繁华一些的地方...”
“自小生活在江州,有些腻了,汴京...汴京很好。”
他轻声一句一句重复着霜鹂的谎话,或许不应该用骗,她从未对他坦诚过啊。
明明,他已经给了她那么多次机会了。
她真的以为自己的谎话天衣无缝吗?
那些肉眼可见的证据,她面上的慌乱和言辞的前后不一,每当他听见时,看见时,都觉得十足地荒谬。难道他在她眼中便是如此蠢笨,即便是糊弄人,也不该如此草率。
殷予怀轻“呵”一声,想起书青那日问他的话。
书青:“霜鹂,虽然她身份特殊,的确不会引起那边的怀疑。但是...她真的会留下来吗?我也派了人去查询,与她稍稍熟一些的宫婢说,她平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出宫。如若到时候,她选择出宫,并不留下来,你该如何?予怀,我们不能拿你的身体冒险,不若换个稳妥的人吧。老将军那边也不想看见你这样,用你的安危换来的东西,老将军是如何都不想要的——”
殷予怀淡淡看了一眼,摊开手上的竹卷。
书青从他身前拿起,越看眉头越皱起来:“假的?那更不能留在你的身边的。怎可如此大胆放肆,竟然随意寻了个人冒充秀女入宫,如若被发现,这可是丢脑袋的大事。不过,这人做事向来缜密,予怀你是如何查到的?”
殷予怀轻轻垂眸:“凡事做了,便有痕迹。你真当宫中只有孤一人发现了吗?”
书青:“你的意思是——”书青皱眉:“发现了为什么没有人揭穿,这可是大罪!”
殷予怀被逗笑:“宫中的确不止孤一人能发现,但是一个小小的秀女,进宫几日便被人陷害到了冷宫,别人为何要去揭穿,你是觉得殷予慈有这个时间,还是宋映葭有这个时间?”
书青哑口无言,但还是不同意:“殿下,风险太大了。”
殷予怀顿了一下:“或者,书青,你有更好的人选?”
书青又哑口无言了一次:“...为什么殿下觉得她一定会留下来?”
殷予怀轻轻地用朱砂,在纸张上绘了一个字。
书青凝神一看,宣纸中央赫然写着一个“恩”。
书青蹙眉:“殿下你是觉得霜鹂会因为报恩留下来?但是出宫...可是她一直想做的事情,我觉得可能——”
殷予怀清淡地看了一眼,随后轻声说道:“这便需要书首领配合配合孤了,当初她能因为报恩替人入宫,如今为何不能因为报恩留在东宫呢?按照大殷的律法,她若是不留在孤身边,可是只能成为流民的,书青,你说她听没听过这条律令呢?”
书青赫然望去,那竹卷上被圈起来的一条便是。
“霜鹂:将律法倒背如流。”
书青无语凝噎:“真的有人有这种爱好吗?”
殷予怀轻声笑了一声:“这重要吗?”
“不重要不重要。”一边有些反应不过来,一边听着殷予怀接下来的吩咐,书青走的时候,还是有些诧异地看向了那份资料。
“殿下,这份竹卷,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殷予怀用手撑着头,轻轻抬眸,不经意说道:“啊,自然是她被赐给孤的第一天。”
书青:...
看着书青走远,殷予怀随意地泛着手中的竹卷。待看见朱砂圈起来的“失忆”二字,轻轻地勾起了唇。
这世间,再也没有比没有过去的人,更好操纵的人了啊。
虚无,空白一片的世界,他要做的,便只是填满了。
殷予怀轻轻讽刺地笑了笑。
他向来最擅长这样虚伪的事情了。
*
废掉储君之位的圣旨下来的那一天,殷予怀与书青一同演了一处戏。
早就埋伏好的暗卫和“恰巧”搜查过去的金鳞侍卫,抓住了正要逃跑的霜鹂。
金鳞侍卫将霜鹂带到了殷予怀面前。
...
书青讶异看着,一切事情如同殷予怀那日在书房中所说一般上演。
从霜鹂的逃跑到霜鹂的留下。
直到书青问霜鹂:“为什么要留下来?”
直到霜鹂对书青说:“霜鹂...霜鹂爱慕...爱慕殿下。”
这份惊讶,在书青心中,不亚于之前殷予怀所言被一步一步证实的惊讶。
书青看着霜鹂面上神色不作假的模样,“无奈”地允了。
看着霜鹂一步步走远,书青没了刚刚的玩笑神色,凝了眉,此时冬日的雪已经洋洋洒洒飘了起来。
殷予怀身子寒凉,每到冬日,都是用药材温养着。可是今年,被关在这废院子之中,别说上好的药材,可能连最廉价的药材都没有了。如若殿下不能熬过这个寒冬,书青知道,这半年以来所有的部署,都会废掉。
书青凝神看着霜鹂的背影。
既然殿下选择了她,作为下属,他只能遵从。
不管她因为什么留下来,只希望她能照顾好殿下。
*
殷予怀选择霜鹂。
最开始是因为厌恶。
无论是太后赐下的人,还是与宋映葭有关的人,亦或者是通房这个身份,都是他平生最厌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