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红鹦不懂,但是, 她是懂的。
小姐对殷予怀的感情太复杂,以小姐的性子,不允许任何人打乱她原本为殷予怀制定好的一切。
就像是一出戏,小姐既然要看,所有人都只能温顺地在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完。
数年来,即便霜萋萋暗中做的事情,罄竹难书, 小姐都没动过霜萋萋。
不是因为小姐不敢动霜萋萋,而是因为小姐实在懒得动霜萋萋。
同样是戏台, 霜萋萋是小姐为自己选的另一出戏, 霜萋萋这出戏, 小姐轻笑着看了六年,如若霜萋萋那日不去招惹殷予怀,破坏小姐的计划,小姐原本是可以容忍霜萋萋更久的。
毕竟,霜萋萋想要的权势、财富和地位,这些都是小姐乐于施舍的。
相较于直接的剥夺,小姐想要的,是用她指缝中流出来的一切无用的东西,将霜萋萋供上高台,高台如戏台,待到这出戏唱完,等待霜萋萋的,才是犹如坠落的谢幕。
但是那日,霜萋萋动了殷予怀,这是小姐所不能忍受的。
无论是欢愉还是痛苦,这些施舍于殷予怀的一切,背后的人都应该是小姐。
所以小姐提前让霜萋萋那幕戏谢幕了,小姐将霜萋萋关在了房间之中,日夜有人看守着。
原本,只要霜萋萋听话一些,小姐可能后面也就想不起霜萋萋了。
但是...霜萋萋逃走了。
比起霜萋萋逃走,更严重的事情是,仅仅凭借霜萋萋,是没有办法逃走的。如若说幽州是小姐的天下,那幽王府,就是小姐所完全掌控的地盘。
霜萋萋能够逃走,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如小姐所说的那样,她们之中,出了叛徒。
青鸾看向抽屉的那一封信红鹦的信,眼眸微微下垂。
或许,她知道是谁。
*
雨下了很久,泥土都湿软了许多。
梁鹂推开窗时,突然觉得,今日是去见殷予怀的好日子。
她撑着一把伞,独自漫步在细雨之中。
深寒的凉意苍白了她的脸颊,她纤细的手指握紧油纸伞的柄,头轻轻上扬,看着长亭外那一颗挺拔的树。
树下有一个秋千,如今被淅淅沥沥的雨下着,全都淋湿了。
梁鹂慢慢走过去,望着从树上垂下来的秋千。
手缓缓伸出去,突然接住了一片落叶。
叶已经染着些新绿了,如若没有这一场雨,应该也会好好长大的。
青鸾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小姐指尖停着一片小小的青叶,恍若一只振翅欲飞的青蝶。
在这破碎淅沥的冬雨中,小姐唇角的笑很是婉约。
罕见雨日,小姐有些欢愉,青鸾轻笑着上前:“小姐。”
听到青鸾的声音,梁鹂唇角的笑又扬了一分,她轻轻地放掉手上的青叶,转身向着青鸾望去。
“小姐这般,我倒希望多下些雨,最好日日下雨!”青鸾轻声笑着说。
梁鹂手微微松开伞柄,娇嗔了一声:“胡话。”随后轻声补上一句:“不过幽州春日多雨,再过些时日,也该到了立春了。”
看得出,梁鹂心情,的确不错,不仅唇角上扬,眼眸中也尽是光彩。
梁鹂看着打量着她的青鸾,眼眸一弯:“怎么,平日里还没有看够吗?”
青鸾脸一红:“自然...什么时候都不会够,小姐就莫要打趣青鸾了。”说着青鸾便转移话题:“对了小姐,那日小姐让我寻的桃树我寻到了,待到雨一停,外面的人就会送过来。是要栽种到小姐的院中吗?还是这里。”青鸾转了转,觉得哪里种着都还不错。
梁鹂眼眸的笑缓缓浓郁,轻声道:“寻到了啊,是全幽州最好的桃树吗?”
青鸾忙点头:“是,外面的人这些日子翻遍了整个幽州城,最后在西边的寺庙的后院中寻到的,看着品相最好。”
“香油钱可给足了?”梁鹂轻声问着。
青鸾:“那是自然,不过,小姐,一株够吗,不若青鸾再去派人寻几株,到时候一片桃树,想来景色必定不错...”
梁鹂轻笑着摇头,微微垂下头:“不用了。”
*
雨停了,空气中还是一股湿寒的气息。
直到青鸾看见马车停下的地方,看见眼前熟悉的院子时,才知道小姐究竟为何独独要寻一颗桃树。
青鸾咽了咽口水,望向了里面的小姐。
梁鹂轻轻眨眨眼,一股乖巧的模样。
青鸾顿了一瞬,眼眸有些发怔,但是还是先下了马车。
看见这熟悉的门和院子,青鸾直直捂住自己的头,她清晨还询问小姐是否要多寻些桃树,如今向来...是她愚笨了。
只是...小姐真的要这么做吗?
梁鹂扶着青鸾的手,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马夫在一旁恭敬地行礼,待到梁鹂点头之后,马夫上前开了小院的门。
门没锁,里面寂寥的一片,没有人。
青鸾轻声说着:“派去监视和跟踪的人说,他们去了西边的寺庙,应该到暮时,才会回来。”
梁鹂轻笑着,步入院子中,最后直直走到那一颗枯败的桃树下。
她轻轻地躬下身子,手触摸它腐烂的枝干,轻轻地摇了摇头。
“看在你是她救活的份上,我便不折磨你了...”
梁鹂转身,望着平日殷予怀会在的那扇窗,轻轻地勾起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