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会在乎我是生是死,所以能找到这里的只有你,不会再有其他人。”
岑寂微微偏头,视线正对少女神祇的发顶,像是疲倦至极的沙漠旅人终于看到了独属于自己的绿洲,目光温软明亮。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认出来。”他说。
安德莉亚压下心底泛起的泪意,垂眸浅笑:“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我也会找到你。”
她面朝着他坐起来,又俯身到极近的距离,本该空无一物的灰色瞳孔中唯独映着一个人的身影,美得近乎失真。
神明自愿降临人间,在他耳边缱绻低语:“所以我来带你回家了。”
岑寂瞳孔一缩,耳廓当即红了一片,脖颈不自觉地扬起,想与她靠得更近。
心里已经说了一百遍愿意,可喉结只是徒劳地上下滚动。
他的眸光里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我迟早会控制不住那颗毁灭之种,唯有我死了,它才会消失。”
“我不想看着自己失去理智,让你也面临同样的险境。”
“这不重要。”安德莉亚听不下去了,伸手捂住他还要继续说下去的唇,“如果我在乎,就不会来找你。”
天域意志曾经亲口承认,有一种方法能够在保全宿主的同时剔除毁灭之种。在这件事上,她对天域意志绝对信任。
明灭的光影在他的眼瞳里翻滚,想不顾一切地跟她走,但是回过神,理智又开始发挥作用。
安德莉亚眉梢微微上扬,不耐烦地压住岑寂:“你是不是不懂爱人这个词的分量?”
岑寂的脑海有一瞬间是空的,其他情绪像是良心发现,齐齐不肯冒头,只剩下怔然和一丝隐秘的快乐。
绸缎般的发丝滑落在他的胸膛之上,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少女柔软的唇瓣擦过他的唇角,四目相对,那双灰眸里仿佛燃烧着一团恶狠狠的火焰。
这次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彼此的气息不容抗拒地融合,唇齿间接触的部分急剧升温。
他只能定定地望着安德莉亚卷翘的羽睫,一点点加深这个吻,心甘情愿地向爱人制造的美妙梦境中无限沉沦。
安德莉亚抬起头,慢条斯理地问:“现在明白了吗?”
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就好像——
他一有摇头的意思,就要多来几次,直到完全确认为止。
“我懂了。”岑寂喉间漫出极轻的喘息声,配上吻得水光润泽的唇和剔透干净的墨蓝眼瞳,意外得诱人。
安德莉亚迅速移开视线,打算从他身上下来。
然而,就像刚才吻住他那般猝不及防,岑寂轻轻圈住她的肩膀,眨眼间,两人的姿势便调转过来。
滚烫的温度顺着呼吸传递过来,青年专心致志地凝望着她,下颌的线条清晰优美,皮肤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微光。
携带着某种惊心动魄的瑰丽,俊美无暇的脸庞微微凑近。
他举一反三地覆上神祇形状完美的唇瓣,先是轻轻的触碰,再是温柔地轻吻,饱含未说出口的深沉爱意。
这个吻如蜻蜓点水般短暂,仿佛只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学有所成。
黑发青年不规律地喘息着,明明眼眶泛红,里面还蒙着一层薄透水光,却努力表现出镇定自若。
岑寂仿照安德莉亚的句式:“你感受到了吗?这是失而复得的分量。”
他的心从未如此确定。
安德莉亚也跟着翘起唇,静静注视着失而复得的爱人。
就在这时,全知之眼不经她的允许骤然睁开。
她看到了岑寂深蓝色的残缺灵魂,如风中烛火,摇摇欲坠。
纯黑的毁灭之种寄居在其中,缓慢啃嗜宿主的灵魂,又一点一点地转化为悲伤、痛苦、压抑、绝望,宛如午夜时分最浓重的黑暗。
不知道为什么,那颗毁灭之种正变得越来越小,一动不动地停驻在岑寂心脏的位置。
安德莉亚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用神力守护住他剩余的灵魂,那颗种子更是包裹得密不透风。
岑寂也察觉到了毁灭之种的变化,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他隐隐有一种预感,它并不是在向糟糕的地方发展。
他的手珍而重之地握住爱人的手,十指紧扣,互相传递着温度。
良久,毁灭之种仿佛沉寂下来,再没有半分动静。
安德莉亚眨了眨眼,略带困惑地看向岑寂。
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心情复杂地说:“别担心,它好像要开花了。”
一时间,安德莉亚怀疑自己听错了。
毁灭之种,专为弑神而生,竟然也会开花?
她下意识松开禁锢。
解封之后,毁灭之种慢吞吞地挪动了一下。
它仿佛变成了一块有生命的土壤,一株细嫩的黑芽从土壤中探出头,以极快的速度长出枝桠,最顶端的花苞动了动,不由分说地绽开层层叠叠的纯黑花瓣,如太阳般灿烂热烈。
仅仅一个呼吸,它的花期就结束了,花瓣沸沸扬扬地垂落,变成养料,修补宿主残缺不堪的灵魂。
岑寂的灵魂变得越来越完整,同时染上了毁灭之种的纯黑,不复伴梦星烁应有的深蓝。
修补完成后,灵魂之中再也看不见毁灭之种的痕迹,心脏的位置则多了一颗莹莹发亮的红色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