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您的吩咐,支持您的那几个勐圈我亲自去送了口信。让他们把心放在肚子里,他们对老爷忠诚,老爷是不会忘记他们的。头人们本来要亲自来跟老爷请安、表一表忠心,但我自作主张给拒了。多事之秋,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云开举着笔欣赏自己刚刚写出来的“风云”两字,铁画银钩、锋芒毕露,满意的点点头:“你拒得好,言多失密,他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各勐圈的头人们伸长脖子等了两个月,终于盼回了杨老六的马帮。头人们纷纷拿着签下的欠条上门。
云开正招待杨老六喝酒,听闻头人们上门面无表情道:“一群见不得血腥的秃鹫,还钱还气势汹汹的,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是上土司府要账呢!”他吩咐俸小赛:“你和陶大管家去应付他们,喊上税贺衙门的人,要抽的税一文都不能少。”
待俸小赛走后杨老六出声问道:“老爷,您不去看看。”
云开转着手中的酒杯笑得一脸讥诮:“去看什么?总不至于还让我这个土司老爷亲自去给他们称银子吧?”
杨老六不好接这话,只能另扯了一个话题道:“我在腊戌留了人,等俸家的老二到了就领着他清货再带他去暹罗。”
云开亲自执壶给他斟酒:“辛苦六叔了,您放心,这走烟的买卖不做了,我还有其他的活交给您。”
杨老六连忙举杯:“老爷折煞我了,我一个走马帮的怎么当得起您喊我叔,您还是喊我老六吧!”
云开按住他的手,有些伤感道:“六叔,您也要对我这样么?就算不看在月明的面上,我跟着您跑马这么些年,您对我的照顾我都是记在心里的。这声叔,您受得起。”
提起月明,杨老六沉默了。当时兰应德走的时候他也是想跟着一起走的,但兰应德骂他胡闹。
“你家都安在这里了你还要去哪里?我走了罕家会更中用你,你何必为了我断了自己的前程?”
因着兰应德的话他心安理得的留了下来,但心中总归是扎了一根刺。兰应德待他不薄,可以说没有兰应德就没有他杨老六的今天。他却不跟他们共同进退,他愧对恩人啊!
云开看着杨老六脸色晦暗不明,自嘲的笑了笑:“六叔,您心里一定也瞧不起我吧?背信弃义,简直不是个男人。”
杨老六放下酒杯叹了口气:“兰爷他们刚走的时候我也怪你的,我那大侄女是多好的一个女子,兰爷也是个好人。可两个好人都被你们土司府给辜负了。可我冷眼看了些时日,我明白你也难。这满府的人都要靠着你过日子,你这口气挣不得,一挣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我也是穷苦人家出来的,知道太平日子的珍贵。委屈你了!”
一句委屈你了!勾出了云开满腹的心酸,热泪冲了上了眼眶又胀又热。手掌盖住眼睛,他冲杨老六摆摆手道:“这就是我的命,空欢喜的命!”
第168章
头人们还了债、缴了税,看着到手的银元欣喜若狂。这算是挣钱了么?这简直是发财了好不好。纷纷宴请陶大这个功臣,没他提供消息,他们也下不了决心敢和土司府签下欠条。
一封封包着红纸的银元被陶大笑纳了,他摇着头得意的对一起喝酒的头人们道:“你们先前怕是还当我吹牛,现在看到了吧?这走烟土以后土司府把钱都不当钱了。可惜你们胆子小,只敢随便拿一点货,要是把土司府的货都吃进去,你们子孙万代都享用不尽。”
勐旺头人给他敬酒:“我们这次能有盈余都是多亏了老哥您啊!您在府里底子深、威望重,我们想要发财还是得靠着你啊!”‘
陶大举着酒杯摆摆手谦虚道:“我算那个牌面上的人物,只不过是仗着资历老能在老爷面前说几句话。这些年来各位头人们给面子,见了面递锅烟、问声好,我承诸位的情,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当然得帮帮你们。”
众头人又是一波感谢,陶大咂着嘴领受了这些赞美,摇着脑袋问道:“这回你们要胆子大一点,多备一点货。发财的事情,胆子越大口袋越鼓。”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这个道理,可田里的稻谷秧苗都撒上去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地种鸦片呢?
陶大举着杯子自言自语的感叹道:“人只要有钱了,什么事不能干,什么心头好买不来。我是端着土司府的饭碗不敢违了老爷的令。但凡老爷准我种,我那几十亩的稻子通通铲掉盖上土种鸦片。那些稻米值得什么,没米下锅我不会去别的寨子买么?”
是呀,有钱人命都能买更何况几担米?他这番话众人都听到心里去了,面上虽然不显,但一回到猛圈都开始着手鸦片的栽种。本来有几个谨慎的还不敢对春苗下手,但看到别的勐圈干得如火如荼,生怕到时候吃亏也争先恐后的薅了秧苗填上土,撒种上了。
印太听说了勐圈的乱象,急忙到书房去找云开。都火烧眉毛了,他却悠哉悠哉的站在桌前练字,印太压了压心中的火气沉声问道:“底下那些勐圈粮都不种了,争着种鸦片。这事你听说了没有。”
云开点点头,注意力还是放在自己运笔上。随口答应道:“知道。”
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印太终于忍不住怒喝道:“知道你也不管管,再这么放任他们下去,整个允相的百姓都要饿死了。”
云开从案前抬起头,耸耸肩无奈道:“怎么管?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们要一意孤行,我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