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月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云开的心跌到谷底。
出了门的月明也长松一口气,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醒着的云开。经历过这么多的生离死别,她早就把怨怼深埋心底,现在的她只希望亲朋好友在这战火纷飞的乱世好好活下去,包括云开。她问过俸小赛他们来腾冲干嘛,听到是专门来找她的瞬间,心内五味杂陈。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现在她的内心既没有感动也没有暗喜,只有惊讶!
俸小赛从昨天到今天有空就训跟来的两个随从:“喊你们跟着来是保护老爷的,看见老爷往桥上跑你们不仅不拦着,屁股跟坠了千斤一样稳滴滴的坐着。怎么?坐老爷开的车还坐出幻觉了?真把自己当大爷了?你们等着,回去的时候老太太饶不了你们。”
月明站在二楼的木栏边阻止他的滔滔不绝:“小赛,你们二少爷等着你伺候他硬饭呢!”
早就不是二少爷是老爷了。俸小赛也不纠正她,反正月明小姐喊啥老爷都乐意答应。
他笑眯眯的朝月明呵腰:“辛苦小姐了,我马上上去。”
月明朝他点点头又折身往兰英德房间走去,到了门口准备敲门,听见里面咿咿呀呀唱得正欢。
她听见继母唱道:“军爷做事理太差,不该调戏我们—好人家。”
这句唱罢兰英德便接上:“好人家,歹人家,不该斜插这海棠花。扭扭捏、捏捏扭,十分俊雅,风流就在这—海棠花。”
她亲爹这两句将正德调戏良家妇女的风流和油滑刻画得入目三分。月明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看样子是没空。她也就不进去讨嫌了,反正云开看上去也不像有什么大事,兰应德不去看他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事。没事做她就去街上逛一逛好了!
才下楼就看到杜上尉站在她家院子中间嗑瓜子。这厮当兵当油了,丝毫没有在昆明时军装笔挺的模样。
外衣随便披在肩上,胳膊的袖子卷得一边高、一边低,手握一包牛皮纸兜着的瓜子,时髦的墨镜风骚的卡在鼻梁上,一边咔嚓、卡擦磕,一边呸瓜子皮。但是他身材实在好,窄腰腿长的,这么不修边幅的穿法反而给他添了几分潇洒和不羁。
他怎么穿衣服月明不管,但他乱吐瓜子皮月明就很有意见,皱着眉道:“你往哪里吐呢?地你扫啊?”
杜上尉丝毫不在乎她的晚娘脸,又“呸”了一声后道:“说得好像你天天扫地一样。”把瓜子递到她眼前:“我不吃了行吧?”
月明接过瓜子捻了一颗扔进嘴里:“是面瓜子啊!怪不得你吐皮吐得那么用力。”见杜上尉掏烟她朝他勾了勾手指:“给我也来一根。”
杜上尉稀奇道:“你爸还在家你就敢抽烟,胆肥了啊!”
月明盯着他手中的烟盒:“我爸忙着呢,没空管我。
“大白天他忙什么?”
都能做阿公的人了,大白天拉着老婆在房里唱《游龙戏凤》,月明撇了撇嘴道:“他和我家太太忙着唱《高老庄招亲》”
杜少尉喷笑:“你真是胆肥了,自己亲爹都敢笑话。”
第176章
月明心中暗暗腹诽:你要是听见我爸爸唱的那段《游龙戏凤》大牙都给酸倒了。嘴上却正经问道:“你来我家干嘛?那些伤病昨天不是都看过了么?情况又严重了?让何军医处理一下好了,我不得闲!”
杜上尉斜瞅着她,慢悠悠的笑道:“街口卖牛汤锅的大嫂今天开门了,本想约你一起去吃。看样子你忙着招待前未婚夫,大概是没什么闲情逸致应酬我的。那......我走?”
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做生意的人心惶惶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紧闭大门。昨天听说大桥被炸日本人过不来了,马上又开门支幡。
月明听见有牛肉汤喝连忙拉住作势要走的男人:“再忙,喝碗汤的时间我还是能挤出来的。你等我一下啊!”
一边说话一边往厨房跑,把瓜子分给艾叶和叶户,叮嘱道:“老爷和太太要是下楼了,你跟他们说我和杜长官出去了,记得让老爷去看看二少爷的伤。”
叮嘱完两个婢女后又跑回院子催促杜上尉:“走了,走了,去晚了连牛骨头都没得啃。你车是不是停在我家门口?”话音才落人已经出了大门,快得有狗在身后撵她一样。
杜上尉一手夹着烟卷,一手插在裤兜里,走得不紧不慢,看到月明已经爬上吉普车坐在副驾上,他屈指一弹,香烟子弹一样射出去老远,猩红的烟头跌了个七零八落,慢慢暗淡了下来。
他看着车中的月明嘲笑道:“你前未婚夫一来你倒是变得娇贵了,这到街角喝碗牛汤锅几步路的事,还要开车去。”
月明恨死他张嘴、闭嘴前未婚夫,作势要下车:“不去算了,我去看看我前未婚夫饭吃完了没有。”
“行了,行了,我开还不行么?”杜上尉上了车,一边打火一边似真似假的叹气道:“唉!我和弟兄们吃你们父女俩的,喝你们父女俩的,给你当司机........应该的。”
月明哼了一声没理他。
到了店里两人各自点了一碗牛杂碎汤,又要了几个白饼配着汤吃。
汤浓饼香,月明吃得满头是汗。
杜少尉撕着白饼扔进汤里,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快过生日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