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宽衣解带,夏千户照常要熄灯,却听她低声道:“别熄了,黑咕隆咚的不方便。”
夏千户回头一看,她那含羞带娇的情态与平日大不相同,只当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欣喜若狂,丝毫不曾起疑,爬上她的身子,说了许多情话,狠弄起来。
姚曼荆目光痴醉,如在梦里与戏子偷情,搂着他的脖颈呻吟宛转,身下春水长流,好不快活。
漏下三鼓,夏千户意犹未尽,抚着她汗津津的脸庞,道:“夫人,做了五年夫妻,今夜你最可人。”
姚曼荆没有说话,疲倦地闭上眼睛想,你何尝不是呢。
第六十六章 西湖雪话
入冬后,杭州也冷起来。这日天亮,江屏朦胧听见外面扫雪的声音,醒来掀开红锦帐,果见窗上雪光耀眼,忙叫吕黛起来,趁着人少,去西湖赏雪。
一人一妖收拾妥当,既不乘轿,也不坐车,各骑一头毛驴,走在银绶带一般的苏堤上。
湖水结冰,孤山白头,苍茫积雪中透出松树的冷青色,凛冽寒风送来梅花香,却不知花开在何处。湖上几芥扁舟,倒像是墨点上去的。
江屏道:“杭州难得下雪,这样的好景有时等一年也看不到。”
吕黛道:“蓬莱的雪景也好看,改日我带你去走走。”又道:“你可曾与别个女子在此赏雪?”
江屏偏头想了想,道:“除了先母,还有家中的姐妹,便没有别人了。”
吕黛心中欢喜,偏把小嘴一撅,道:“我才不信呢。”
她罩着大红织金斗篷,在这冰天雪地里煞是惹眼,江屏看着她,笑道:“不信你还问我,难道非要我说和行院里的花娘来赏过雪,你才信?”
吕黛晃着手里的皮鞭,道:“你若真和花娘来赏过雪,我便把你扔进湖里,冻成冰棍。”
江屏道:“其它喜鹊也像你这样小心眼?”
吕黛扬起下颌,斜视他道:“我们鸟族向来是雌主外,雄主内,我的姐妹们都有若干面首。我只有你一个,你还不知足?”
江屏忍笑道:“知足,知足。”
雪还在下,一片片轻似鹅毛,纷纷扬扬,铺天盖地。陆诀拥着毳衣,戴着蓑帽,坐在舟头垂钓。他看起来毫不起眼,就像西湖上最常见的垂钓者,岸上的江屏和吕黛都未留意。他眼觑着这对你侬我侬的小夫妻,微微扬起唇角。
一只小舟徐徐靠过来,舟头立着一名伟岸的男子,他头戴银冠,身披玄色斗篷,面容年轻英俊,眉宇间有种久居高位的气度。但他瞬也不瞬地盯着陆诀,眼中神情激荡,好像忠诚的猎犬看见了睽违已久的主人。
两芥小舟相距约有六尺时,他一掀衣摆,跪在舟头的积雪上,声音暗哑近乎哽咽道:“属下参见王上!”
陆诀悠悠一声叹息,看着他,亦动容道:“我如今叫陆诀,不再是妖王了,你不必行此大礼。”说着衣袖轻轻一拂,一股无形之力便将薛随珠扶了起来。
“随珠,一别多年,你的修为精进不少。”
薛随珠却看不透他的修为,低头道:“属下资质愚钝,就是再修炼千年万载,也不及王上十分之一。”
陆诀笑了笑,放下鱼竿,从身边的小火炉上取出一壶滚烫的酒,道:“过来吃几杯罢。”
薛随珠身形一动,便移到了他对面,小舟晃也不晃一下。
陆诀与他吃了一杯,道:“这些年你过得怎样?荆玉还好么?”
薛随珠点点头,道:“别的都好,只是日夜担忧王上的安危,属下多次潜入地府,都不曾探得确切的消息。”
陆诀道:“我知道你去过,崔判官的右手就是你砍断的。”说着握住了薛随珠的右手,两指搭在他脉门上。
薛随珠没有躲避,躲也躲不开,他动作实在太快。被这样一个高手,轻而易举地按住脉门,任谁都不免紧张。薛随珠屏息凝神,另一只手不自觉地蓄力,心中一瞬间闪过若干不好的念头,甚至有些后悔独自前来赴约。
“你果然中了他的催魂掌。”陆诀松开手,薛随珠方知他并无恶意,一颗心落回原处,淡笑道:“什么都瞒不过王上。”
陆诀道:“千年天仙藤能治你的伤,我记得乐游山上有一株,你不知道么?”
乐游山盛产草药,原本是妖界的地盘,提起这话,薛随珠面露愧色,道:“四百年前,崆峒派趁乱抢占了乐游山,而后属下虽然带兵夺回,山上的奇珍草药却已被他们挖掘一空。”
“崆峒派……”陆诀眼睛微眯,想起在仙酿居碰见的那帮崆峒派弟子,擎杯微笑道:“无妨,我让他们加倍还回来就是了。”
叙了回旧,吃了两杯酒,一阵幽咽的筚篥声传来,风卷着雪花,似乎随着筚篥声回旋起舞,银妆素裹的世界愈发清幽辽阔。
陆诀道:“这筚篥吹得竟有些净心的意思,我许久不曾听他吹过筚篥了。”
薛随珠循声看向放鹤亭中的一男一女,这才发现吕黛的存在,眼中露出意外之色。
陆诀道:“你认识他们?”
薛随珠道:“那男子,属下不认识,但那女子是吕明湖的灵宠,荆玉很喜欢她,原先想收她做炉鼎,却被吕明湖带走了。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看不上荆玉,在这儿跟一个凡人卿卿我我,真是不识抬举。”
陆诀听了这话,倒觉得小喜鹊眼光极好,眼角瞟了瞟薛随珠,带着一丝鄙夷道:“枉你长了九个脑袋,千金难买心头好的道理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