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确定了他已经踏踏实实泡在池子里,苏绵方才故作镇定地回过了身,而后将自己身上的外袍系好,又拿了这里放置的果酒来一面看他一面下酒。
也不是她故意,往时他就这么做过,故意来看她洗澡,然后当着她的面显露出他心中的存念。
可苏绵乍着胆子学了他,却没料到人家的脸皮已经厚到了一定的地步,在看到他拿过一条浅蓝浴巾在鼻尖一嗅后,苏绵便咬着唇匆匆避到了屏风之后。
那是她方才沐浴时擦身的浴巾,这人真是......脸皮太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殊途
这次再回来, 两人便暂先搬回了后殿寝阁。
床榻柔软,寝房温暖,和着外间细细的风雨之声, 倒有一种温温的沉谧之感。
陆钺抱着苏绵倚在床头, 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肩背。苏绵眯着眼将睡未睡,过了好一会儿才积攒了些力气,低低地开了口。
“你还没和我说宫中生变的前后因由。”
“困了就先睡,明日再说不迟。”陆钺低眉看着她满面胭脂绯红,适才浴殿之中的种种情形仿佛与现下短暂重叠,他心中生燥, 便抬手重重在她颈间红痕上摩挲了一下。
苏绵瞪圆了眼,还抬手揪了揪自己的脸保持清醒:“我在你心里是不是除了吃就知道睡了?”
“那有什么不好?”陆钺起身, 将她横抱在膝上, 珍惜地搂在怀里:“万事都有我在, 莫非绵绵不肯信我?”
“你少激我。”苏绵被他糊弄多了, 这会儿脑袋倒是格外灵光:“说嘛说嘛,说一说。”
她自知陆钺的心意,但她的心意与他相同。
同愿自身挡风雨, 可风急雨骤时,苏绵绝不愿仅仅躲在他怀中独自安稳, 她也是可以伸展枝叶, 护他安好的。
“此番宫中之变,是一些太监宫女自发而来。”陆钺看着她, 想了想,还是将事说透:“宫女之中多有近年被强选入宫, 侍奉服药起居, 太监之内, 也有不满自身处境,或与宫女互生情愫,只是说到底,他们都是一心存念,而后为人所引,所导,成了,自有渔翁得利,败了,背后之人也不过是失了一些无甚价值的棋子。”
蚁多咬死象,宫内侍从虽然位卑,可一旦起了反心,那便是生死之患。
而他那位好父皇,正好用其荒唐无道为这场宫变添了一个堂皇的理由。
君无敬,臣无忠,蝼蚁虽死,诛心之利犹在。
如今内宫之乱既平,剩下的方是这场变动的要紧之处。
如何处置,如何安顿,这些问题,哪一个都比宫变当夜要艰,要险。
“你真的没有历经丝毫危险吗?”苏绵最关心的还是这一桩事。
陆钺抬眉一笑,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适才浴殿之内,绵绵还没有瞧清?”
他的眉眼清冷而锋利,这么刻意与她调笑时便带出了一点颇为不羁桀骜的邪气。到了这会儿,苏绵觉着自己还是有那么一些颜控属性的。
只是他们二人朝夕相处,日夜相对已经这么些时候了,偏偏她每每见着他,心里都会有一点慌乱无措的悸动。
在有些事上,苏绵格外地认真精细。
她噘着嘴看了他一眼,抬手就要去解他的衣带。
“好了好了。”陆钺不敢再逗下去,这会儿帐暖人安,若被她这么引一引,他只怕自己没那么好的自制力:“没事,半点事都没有,我岂敢让自己伤着?”
衣裳解了一半儿,苏绵一眼便瞧着他身上的一点抓痕。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故作镇定地帮他把衣裳掩好:“那些作乱的宫女和太监如今怎么样了,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除了身亡当场的,其余人尽被关在内牢,由内宫差人看管,至于如何处置......”陆钺摇摇头,先将这里头的难处与她分析过:“若说错,除了真正包藏祸心的,也不过都是随水漂流,心无成算。但这桩事终究牵涉宫中之变,轻易放过,便会酿成大患。”
陆钺捏了捏她的下巴,不欲她再为此事烦忧:“这几日有没有再做梦?”
苏绵心思一乱,就没再忖着方才的事,而是认认真真地思量了一番,很是肯定地摇头:“没有了,咱们在一处的时候,我就算是做梦,也......”也几乎从未与梦中的另外一个人有何交流。
陆钺若有所思,抱着她轻轻地给她哄着觉。
那梦境错综纷乱,前由不清,后果不明。陆钺分辨不出其间根底,但也已经差人去寻云鹤仙师。
前世今生,生死别离,他总要寻一个明确的结果,求一个生生世世的相守。
等怀中人彻底地安睡过去,陆钺也阖目静休了一阵,待得外间叩门声起,他便睁了眼,小心翼翼地离了床帐。
这是近日来苏绵做得最为清醒的一个梦。
她在这小小的屋室中四处转了一圈,也彻底确定了这里为何处。
这就是她在现代世界的家,只是此时家中冷清幽寂,整洁如昔,却也荒芜如野。
苏绵试着触碰了家中物事,可她仿佛是误闯此间的一抹幽魂,纵然能看到,能听到,也与此世相隔阴阳,无所连接。
直到屋中闹钟响起,这间荒冷小屋便似忽地活了过来,接着,苏绵便循着响动走到了自己的卧房前。
卧房中就是从前的自己,她正挣扎着和响个不停的闹钟作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