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而已,我下手的时候避开了大动脉。”蒋兆已经俯下身去,“上来。”
谢烟鹂犹豫一下,见他态度坚决,到底还是小心翼翼地爬上他的背脊。
他直起身,将她往上托了托,便稳稳地向前走去。
雨声已经停歇,长长山路盘旋,天空如被洗过,碎了的星子像是擦得很亮的银角,挂在那里,投下伶仃斑驳的光亮。
风从远方吹来,吹得路旁的野草伏下,又渐渐直起,回旋着,发出如同风铃的声响。
谢烟鹂将脸颊贴在他的后颈,轻轻问他:“我是不是很重?”
他说:“很轻。”
“蒋兆,”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说,“我真的好喜欢你,等高考结束,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他的脚步微微停下,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烟鹂等得有些紧张:“你……你怎么不说话?”
不会是要拒绝她吧?
他这才又稳稳地往前走:“我在想怎么回答你。”
犹豫一下,还是说:“告白这种事,我觉得男生来做更好,没想到被你抢先一步。”
语气中,竟然带上一点遗憾。
谢烟鹂噗嗤一声笑了处来,揽着他的脖子说:“那你可以等以后,再正式向我告白一次呀。一人一次,多公平。”
她是玩笑,可他说:“好。”
谢烟鹂立刻害羞起来:“那我们说好啦?”
“说好了。”他语调里也带上一点笑意,“就算没说好,谢烟鹂,你也跑不掉了。”
“我才没想跑。”谢烟鹂想起他以前说过的一句话,咳了一声,小声嘀咕说,“我还不是自投罗网了?”
然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了。
困倦一阵阵地涌上来,谢烟鹂全身心抵抗着睡意,可眼皮越来越重,就要落下去。
直到听到一个声音:“靠,你们怎么弄成这个鬼样子?”
她猛地惊醒,看到前面,靳骄燃从车上蹦下来,惊魂未定地看着他们。
谢烟鹂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就看到靳骄燃真的像是见了鬼一样,向他们冲了过来——
世界像是变成了一段慢镜头的电影,谢烟鹂从蒋兆的背上滑落在地上,他像是感觉到了,回过头来,要对她说点什么,却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就那样阖上了眼睛。
而后的一切也被剪切,在她记忆里留不下任何印象,只记得穿着白衣的护士对着她狂吼说:“松手!”
什么?
她茫然地抬起头,慢了半拍想。
已经到了医院了?
护士还在说:“……患者受到刺激,给她打一针安定。”
轻微的刺痛自手臂传来,谢烟鹂终于无法抗拒地倒下。
救护车上,她和蒋兆并排躺着,两只手死死握在一起。
护士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替他们掰开,病床上,蒋兆的眉头动了动,皱起来,像是要睁开眼睛,却到底没有醒过来。
救护车疾驰而去,在雨后的大地上狂奔。
拉长的警笛声中,蓝色的警报灯急促地闪烁出不祥的征兆。
一切都脱离轨迹,又如命中注定,
只是命运的伏笔,却到底,无人知晓。
-
谢烟鹂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床边,谢仲华本来正在削苹果,被她吓了一跳,苹果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床底下。
谢仲华紧张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蒋兆呢?”
闻言,谢仲华脸色就臭了起来,大骂说:“一睡醒就惦记着野男人!你老子这么大一个人杵在这里你看不见啊?”
谢烟鹂不理他,挣扎着要下床,却被谢仲华一手给推了回去:“小祖宗,你好好歇着吧,都被送去洗胃了,你不难受啊?”
被谢仲华提醒,谢烟鹂才感觉到,四肢百骸那无法抗拒的疲倦,胃部隐隐作痛,还有嗓子,干涩得可怕,几乎让人怀疑,多说一句话就会吐出血来。
谢仲华替她倒了杯水,谢烟鹂接过,勉强喝了两口,忽然干呕一声扭头要吐。
谢仲华十分老练地拎出一个痰盂接在她下面:“吐吧。”
谢烟鹂:……
被谢老板一打岔,好像也没那么想吐了。
谢老板看她吐完了,就说:“顺便漱漱口吧,我一起倒了。”
等谢烟鹂漱完口,他又把抽纸递给谢烟鹂,这才提溜着痰盂去了厕所,走到门口还不忘了吼谢烟鹂一声:“不许下床!敢下来我把你腿打断!”
正在伸腿下床的谢烟鹂,默默把腿又收了回来。
等谢仲华回来,就看谢烟鹂乖乖躺在床上,可怜巴巴看着他。
这眼神谢仲华太熟了,谢烟鹂从小想要什么,都会这样看着他,看得他心软了,就总能得偿所愿。
谢仲华啊谢仲华,你一个当爹的,怎么能被女儿这样拿捏?
谢仲华做好心理建设,可说话的声音,还是比刚刚温柔多了:“感觉怎么样了呀?有什么想吃的吗?医生说你做完洗胃,最近只能吃点流食。爸爸给你炖了一锅鸡汤,还有粥,现在都是热的。你看看喜不喜欢,要是想吃别的,爸爸现在就打电话让人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