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蓉勉强揉了揉眼睛,又紧张道:“你手机丢了怎么办啊?”
“明天去补办一张卡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仲华也说:“你们两个不用操心了,既然已经报警了,警方肯定很快就能帮你追回来。”
康蓉破涕为笑:“那就好。那人太可恶了,抢东西就抢东西,干嘛推人啊!”
谢烟鹂想想,也有点心有余悸。
当时就在路边,那人手劲儿大,一下子把她给推出去好远,要不是旁边人扶了一把,就要跌到马路中间。车来车往,万一刹车不及时,就不是擦破皮这么简单了。
可这话她没说出来,免得身边两个爱她的人更担心。
谢仲华先开车把康蓉送回家,这才调转车头往自家去。
谢烟鹂坐在副驾驶,看他眉心重重的川字纹,问他说:“你刚刚跟谁打电话?”
“没跟谁。”
“爸。”谢烟鹂严肃地问,“你涉黑了?”
谢仲华一脸错愕:“什么?”
旋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什么涉黑,你想到哪去了。爸爸是想着能不能自己找人把你的包给弄回来,不然你的手机丢了不方便。”
谢烟鹂“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你做生意得罪了人,要对我下手呢。”
谢仲华不说话了,右手拉过方向盘,转了个弯,开上了高架桥。
半天,叹了口气:“我也不能确定,只是猜测。”
谢烟鹂神情不变,可其实心里却很震惊,她瞎猜居然猜中了?
话说出来,谢仲华神情也低落不少,许久,低声说:“爸爸真怕连累了你。”
他语调沉重,一盏盏飞驰拉长的路灯中,他的头发被灯光涂抹成淡淡的橙红色,如同恒星度过了漫长的壮年时光,缓缓滑入无法逃离的苍老岁月。
这一瞬间,哪怕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也生出软肋。
谢烟鹂望着他,忽然发现,父亲的眼尾,也有了光阴的痕迹。
“爸爸。”她轻轻地说,“你永远是我的后盾,又怎么会连累我?”
车内安静,谢烟鹂转开眼睛,装作看向窗外。
擦得极亮的车窗上映出她的眼睛,也映出眼底,那一抹泪意。
她躲在父亲的羽翼之下,从不必面对风雨。父亲爱她,没有原则、不需条件。
可原来父亲,也有疲惫苍老的一天。
她忽然觉得害怕——
害怕自己长大得还不够快,或许今生,都无法报答这样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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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受了伤,谢烟鹂整个十一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闲着无聊只能睡觉。
等开学时生物钟调不过来,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到了学校还在打哈欠。
还好经历了七天长假,全班同学都有一种放松后的疲倦,早读时颇有种一起通宵蹦大迪的萎靡不振。
谢烟鹂顺利融入人群,一上午都昏昏沉沉,像是随时能趴在桌上睡着。
最后一排,蒋兆照旧还在睡觉,谢烟鹂看他一眼,忽然有点嫉妒。
原来上课睡觉也是一门技术。
至少她做不到睡得这么坦荡从容。
午休时间,褚羽来找她和宋程程一起吃饭。
秋日的日光到了中午依旧炎热,谢烟鹂脱了外套,露出手臂上包扎的纱布。
褚羽惊讶道:“你怎么受伤了?”
声音有些大,教室中没走的同学都看过来。
角落中,蒋兆本来在闭目养神,眼皮下,眼球微动,缓缓睁开眼来。
窗前的谢烟鹂,仰着头,日光落在雪白光洁的面颊上,像是一个甜蜜温柔的吻。
她微微蹙起眉来,有些不高兴地说:“十一出去吃饭,遇到抢劫的了。”
褚羽和宋程程都吓了一跳:“这么危险,你没出什么事儿吧?”
“蹭破了点皮,养了几天,已经快好了。就是包丢了有点可惜。”谢烟鹂双手合十,“能不能麻烦你们替我带饭回来,今天你们的饭我请了。”
“不用你请客。”宋程程很严肃说,“你受伤了,我们帮你带饭是应该的。”
褚羽也说:“是啊是啊,你老老实实在教室里等着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也不用着急。”谢烟鹂又不好意思说,“能帮我再多带一瓶牛奶和面包上来吗?”
褚羽问:“你平常买的那种?”
“对,刷我的饭卡就行。”
褚羽接过饭卡,和宋程程一起往外走:“包在我们身上。”
等她们走了,教室安静下来。
谢烟鹂坐在位置上,感觉有点饿了,索性趴下,看着窗外的街道发呆。
临近午后,街上人烟稀少,偶尔走过行色匆匆的路人,踏着秋日的落叶,远远的,看不见了。
有人屈指,轻叩桌面。
谢烟鹂懒洋洋地转过头去,就看到蒋兆站在面前。
从下往上望去,先看到的,是他修长的手指,袖子卷高,露出手腕上的机械表。窗户开了一线,秋日的风从蔚蓝的天空挤了进来,吹动淡蓝色的窗帘,在他脸上投下连绵深邃的影子。
他的眼睛,在忽明忽暗的光中,显出宝石般锋利冰冷的无机质质感,配上他利落清晰的下颌线,外加那削薄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