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道矮篱墙所用的木料在经历风吹日晒后都有些腐朽了,像是立在这里有段时日,应该不是在她出嫁后新近造的。
应该是在黎明之前的那个时刻,天色极暗,月亮已经西沉,太阳还未升起,只有几颗星星寂寥地挂在墨蓝夜幕上。
余舒苗又发现了一个与前几次不同的地方。
之前进入回忆中时,她是作为她自己出现的,也就是用自己的身体,以自己的视角去经历往事。
但现在她却是浮在半空中,俯视着她家的那几间屋子,低头也望不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团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思绪,又或者说是……魂灵?
她这是学会元魂出窍了?
余舒苗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离谱的想法。连令狐离大概都没修炼到这个境界,以她的修炼天赋又怎么可能呢。
可这个场景究竟对应的是哪段记忆,她实在是想不起来。
余舒苗正疑惑着,底下那主屋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除妖师余梁,也就是余舒苗的爹爹,手持一柄青锋长剑,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余舒苗只看了她的爹爹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和在噬魂阵中见到令狐离刚出生时的景象一样,这段记忆来自她出生的时候。
眼前的这个余梁,看上去比现如今的他瘦多了!
余梁拿着剑,一脸肃穆地抬头望向余舒苗所在的方位,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余舒苗还以为他能看到自己,被吓得赶紧用意念往旁边飘去,这才知道他的视线是落在更远处。
她从未听爹娘谈论过自己出生时的事,也不知道余梁在提防什么东西,就跟着转身往天上看去。
这一看,她又是被惊到了。
不知何时起,四周弥漫着浓烈的阴气,游魂灵怪铺天盖地向这座屋子涌来。
余舒苗的脑海中只剩下“跑”这个念头,在向后飘出一段距离后才反应过来,这些记忆中的东西伤害不了她。
她想,这些游魂灵怪是被她这纯阴之体给吸引过来的,只是从未想过,她出生的时候竟是如此凶险。
余梁独自一人站在屋前,木屋四周的门窗皆贴了符纸,是早先预备好的,用以阻止邪灵闯入屋内。
余舒苗的娘亲,陈月萱,躺在屋内的床榻上,阵痛催着她叫嚷起来,就快要到临盆之际了。
因这即将纯阴之时降生的纯阴之体所带来的异常,他们没请稳婆,只有三岁的余舒泽守在床边,但因年纪太小而什么忙都帮不了。
余梁持剑念咒,布设阵法。
刹那间风起云涌,夜空中响起滚滚雷声,闪电撕裂黑雾。但凡是接近木屋十步之内的游魂灵怪,皆被雷霆击中,化作缕缕青烟。
爹爹可真是厉害极了。
余舒苗在一旁叫好。
这万雷阵的威力极大,这么多年她都未曾见爹爹用过,现在看着自是感到震撼。
然而这游魂灵怪仿佛是无穷无尽的,余舒苗还能感觉到其中还有不少邪恶的气息,怕是邪灵凶煞也都被吸引过来了。
这些阴灵许是意识到分散进攻是突破不了余梁设下的防线的,最后汇聚在一处,化作黑风,卷起沙石,呼啸着与万雷阵撞在一起。
阵法受到此等万钧之力的冲撞,雷霆的金光瞬时黯淡几分,余梁也遭受影响,吐出一口鲜血,眼看着撑不住了。
余舒苗看着心中焦急,只想过去帮忙。
不过,她知道最后肯定能化险为夷,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佐证。
但出乎余舒苗意料的是,由无数阴灵汇聚而成的黑风在经过万雷阵的削弱后,势头未减,一鼓作气地撞在木屋上。
屋门和几扇窗子被撞得“哐哐”直响。
处在外围的游魂灵怪触发了预先设下的守护符咒,被烧成虚无,但因为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仍有那么几只阴灵透过被撞出的缝隙钻入屋中。
余梁想回屋去救陈月萱,但那些阴灵全向他靠拢过去,就等着他推门而入的那个瞬间。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在屋内的陈月萱痛呼起来。
余舒苗听到一声婴孩的啼哭声夹杂其中,但被尖啸声给打断,再没有响起。
原来她出生的时候,也和令狐离一样受到过妖邪冲撞?
这还真够巧的。
余舒苗没有阻碍地穿墙而过,进入屋中查看。
“咦?”她看着胎光、爽灵、幽精三魂自那女婴体内飞出,升至半空中,疏忽消散。
守在屋外的余梁内心焦急,选择放手一搏,驱动万雷阵,将靠近的游魂灵怪尽数轰杀殆尽,剩下的见势不妙,一哄而散。
大概是一下子用掉了所有法力,他的神情颓然,鬓边居然出现了数根白发。
余梁仍未歇息,奔入屋中,将屋中的阴灵驱散后,也顾不上照料受到冲击而暂时昏迷过去的余舒泽,关心地看向满头冷汗的陈月萱。
陈月萱的身下一片血迹,又痛又累,没有足够的力气说话。
而那个刚出生的女婴浑身染血,不哭也不闹,却是没了呼吸。
三魂离体,只剩七魄,这具幼小的身躯没能产生意识,便与死了无异。
余梁见此情形,眉目间亦是一片哀戚之色,凭他的修为也无法救活这已然失了魂的人。
这不对啊。
余舒苗直愣愣地看着那个女婴,腰间有颗胎痣,和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