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绾也曾送书信到景府,如今想来,二人倒是有来有往。
那么,让她有兴趣的是景阑?
那夜她透过他看的那个人,也是景阑?
可她看着景阑的眼神,和那夜眷恋的眼神如此不同。
慕迟蓦地闷咳一声,肺腑内惴惴地泛着酸涩,甚至自心底涌起一股难捱的感觉。
有点痛。
方才乔绾的那句“不熟”,帖子与宣纸上完全相同的字迹不断在眼前交杂。
可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怎么可能不熟呢?她几次给他上药,看过他半裸的身子,留他宿在她的寝殿……
这是不熟?
甚至若是寻常女子,早便要他负责了。
“公子,您没事吧?”乔装入宫接应的司礼上前接应,低声问道。
慕迟怔忡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来,抿紧了唇摇摇头并未言语。
可当半个时辰后,夜探完皇宫,慕迟翻越宫墙离开时,一眼便看见了皇宫门口乔绾的马车,以及马车旁骑马跟随相护的景阑。
慕迟站在宫墙之上,死死盯着马车及马背上的身影,久久未动。
*
乔绾在慕迟离开后不久,便称病离席了。
乔恒如前世除夕宫宴一般,意有所指地命景阑送她。
如今坐在马车内,听着外面的马蹄声,乔绾心中很是困惑。
自己与景阑的交集少得可怜,他能应下送她实属意料之外,所幸一路上他一言未发,乔绾也不言不语,直到公主府,乔绾跳下马车便要进去。
“长乐公主。”景阑蓦地唤住了她。
乔绾脚步一僵,不解地转过头去,却在下瞬,一道马鞭朝她半真半假的袭来。
乔绾有惊无险地避开,所幸景阑再未出手,只是抓着马鞭站在她身前不远处。
乔绾怒视着他:“景少将军这是何意?”
“这话该我问长乐公主吧,”景阑走到她跟前,围着她绕了两圈,“你为何会景家的拳脚?”
“什么景家……”乔绾陡然反应过来,抬头剜了他一眼。
他刚刚在试探她!
“嗯?”景阑一挑眉。
乔绾没好气道:“我怎会知那是景家的拳脚?可能定国将军往日入宫时曾指点过我吧。”
“不可能,”景阑哼笑,“那老头连我都懒得教,更何况是旁人?”
“再者道,景家拳脚从不轻易传人。”
乔绾一滞,没想到景家还有这些规矩。
景阑见她不语,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默了默又道:“你是如何得知青云山山贼之事的?”
乔绾眨了眨眼佯装不懂:“什么山贼?”
“别装了,”景阑懒洋洋地从袖口将书信拿出来,“这信上的笔墨是宫中御品,只有宫里人有,且字迹虽潦草,却能看出是女子的笔迹。”
乔绾心中咯噔一声:“说不定是三皇姐……”
“昭阳公主的字……”景阑默了默,望着她,“没这么丑。”
“景阑!”乔绾恼怒地瞪着他。
景阑耸耸肩:“臣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说着,他将书信收起,“现在长乐公主可以说了吧?你为何会知晓这些?”
乔绾安静了一会儿:“我做了个梦。”
景阑不解。
“梦见你死在了青云山,死相极惨,眼珠都掉出来……”
“乔绾!”景阑黑着脸打断了她。
乔绾撇撇嘴,认真地思忖了下:“好吧,梦里你没死。”
景阑幽幽看着她。
“你只是被山贼偷袭了,山贼险些刺中你的心窝,幸而是我铤而走险,救了你一命,”乔绾说着睨他一眼,“至此,你便对我爱慕难分,还……”
“谁对你爱慕难分!”景阑如被踩了尾巴一般,立刻道。
“可这是真的,”乔绾严肃道,“我醒来后想想,怎么说来也是条人命,哪怕不知真假也提醒一下你,毕竟梦里景少将军如此爱慕我……”
“小爷不爱慕你!”景阑再次飞快道。
乔绾狐疑地看着他。
景阑对上她的视线,沉默了几息,转身朝马匹走去:“小爷真是见了鬼了,竟来问你……”
话落,人已飞身上马,快速离去。
乔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间,良久垂眸笑了笑。
这样恣意又放肆的背影,比当初在燕都看着他离开时的沉重背影顺眼多了。
乔绾耸耸肩,转身朝寝殿走。
却在关上寝殿门的瞬间,一抹声音自里间传来:“不熟?”
乔绾被惊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在这儿?”
此刻正安静坐在外间软榻上的人,不是慕迟又是谁?
慕迟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她,又问了一遍:“我们不熟?”
乔绾皱了皱眉,反问:“我们熟吗?”
慕迟的睫毛轻颤了下:“长乐公主会给不熟的人脱衣上药,收留不熟的人同房共宿吗?”
乔绾微顿,奇怪地看向他:“你在意这些做什么?”
“在松竹馆,不是你想跟着三皇姐吗?”
慕迟的脸色一白,死死抿着唇,良久默不作声地转身,身形如一道白光地消失在阑窗外。
乔绾看着半开的窗子,轻哼一声。
这世的小畜生真古怪。
她走上前,将窗子关好,看着冒着火苗的炭盆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