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绾抿紧了唇,本以为不会在意,可回忆起前世之事,还是止不住地烦躁。
她摇摇头,让自己不再多想,随后转头看向身旁的景阑。
今日景阑始终很是奇怪,没有辩驳便应下赐婚,眼下又不发一言,只蹙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乔绾只当他在为赐婚一事烦心,宽慰道:“你且宽心,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
景阑看向她,良久道:“应下赐婚,父亲才会有理由将兵符交出,景家才能全身而退。”
“嗯。”乔绾随意应着,这些事她前世便知了。
“你不生气?”景阑诧异,他本以为以乔绾的脾性,知道他答应赐婚另有所图后会愤怒。
“为何要生气?”乔绾耸耸肩,笑道:“都说了不会耽误你太久了。”
景阑微愣。
乔绾的幄帐已近在眼前,她看了眼门口的篝火,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脸庞被火光映得晕黄的景阑,“景阑,你会是大黎最年轻的少年将军。”
他会去岭山,会挽弓杀敌,会建功立业,那里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地方。
陵京装不下一颗少年肆意的心。
景阑怔忡地看着她,恍惚中又想起她说的那个梦。
她说,梦里她在青云山下保护了他,他便对她心生爱慕。
那晚听着只觉得气恼,气自己竟没有那么生气,恼她这般大胆无礼。
可不知为何,现在他突然开始怀疑起来。
“乔绾!”景阑看着要转身的女子,蓦地唤她。
乔绾不解地回眸。
景阑沉默片刻:“那晚你说的梦,真的只是梦吗?”
乔绾怔住,隔着夜色与火光看着那张仍意气风发的面颊,良久笑了起来:“真的。”
景阑回望着她,许久也张扬地放肆一笑,摆摆手:“走了。”
乔绾看着他的背影,高束的马尾在夜色与风里摇晃,好一会儿方才转过身。
幄帐内没有点蜡烛,乔绾纳罕,这个时辰倚翠应当在幄帐内等着她。
她扬声道:“倚翠?”边说着边掀开幄帐帘朝里走。
却在此刻,乔绾只感觉一阵森冷的寒意从里面袭来,紧接着自己的腰身被一只大手死死地箍住,人腾空而起,幄帐帘一开一合间,幄帐内已空无一人。
乔绾睁大眼睛,看着两旁的火光与幄帐飞快地后退着,鼻息间是这几日未曾出现过的熟悉寒香。
“慕迟!”乔绾怒斥他,挣了挣身子。
那只手立刻箍紧了她,直到来到一处空旷的地方方才将她放下。
“你这是做什么?”乔绾看着那晚突然离开,如今又突然出现的慕迟,也来了脾气,怒视着他问道。
问完乔绾方才发现,她所站的位子,竟是雁鸣山的小山崖顶,下方是湍急漆黑的河流。
她曾从这里跳下去过。
和前世一样的地方。
乔绾的脚步不觉后退了半步,她以为只要自己老老实实地待在幄帐,前世的事情便不会发生,也不用眼睁睁地看着他又一次保护了旁人。
可是……
命运太强大了。
慕迟看着她后退的脚步,只当她想要远离自己,死死抿着唇,脸色在夜色之中煞白如厉鬼。
在他没有找她的这几日,她一次都没有念过他。
她想要的既然是旁人,每次看着他心中想的也是旁人,他岂会自甘下贱再去找她?
他想过与她一刀两断的。
可是,这一切的决心,在乔恒的幄帐听见他说的话时,岿然崩塌。
乔恒说,往后她与景阑便是夫妻,是这世上最亲近之人。
他还说,会给她与景阑赐婚,到时世人皆知。
而乔绾的神情并没有任何迟疑与不悦,便应下了。
慕迟看见她点头的瞬间,便离开了,只身去了乔绾的幄帐,在等待的这一炷香的时间,他恍惚中好像看见了她穿嫁裳的模样。
是在一个格外熟悉的城邦,身着凤冠霞帔。
所有人都说,她是太子妃。
她的身边站着的人,是自己。
“你将我掳到这儿来干嘛?”乔绾见慕迟始终不言不语,率先问道。
慕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眸光轻颤了下,抬眸看着她:“长乐公主要定亲了?”
乔绾一顿,抬头看着他。
提到她和旁人定亲时,他的表情依旧是冷静的。
乔绾冷哼一声,低下头应道:“是。”
“和景阑?”慕迟再次开口,声音越发死寂。
“对。”
“庆功宴前夜,你桌上的那封帖子,也是景阑写与你的?”
乔绾奇怪地睨他一眼,不解他怎么突然问这种事,依旧点头:“是又怎样?”
慕迟看着她,身上的白裳被山崖上的夜风吹得簌簌作响,一瞬间恍若仙妖。
乔绾看了眼头顶阴沉的天色,约莫着时辰快要到了,低眸:“如果你要问的是这些,在幄帐也能问。”
说完,她转身就要朝幄帐的方向走。
“乔绾……”慕迟只觉胸口一闷,深沉又陌生的痛感涌现,他抬手刚要抓住她的手腕,下瞬一支长箭破空而来。
慕迟大惊地拥着乔绾避开这一箭,眉眼顷刻间冷了下来。
乔绾被慕迟护着朝一旁的树林走时,便已经知道,这一幕还是来了。
一切果真如前世一般,慕迟和那些蒙面人交手,姿态从容且下手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