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宋致远说话,楚帝又道:“想借着这个苦肉计来逃掉那屏风,他做梦。周公公,把那屏风送到那殿内去,他既要玩,朕奉陪到底,看他玩得过朕不。”
周公公嗻了一声。
宋致远看他跟个孩子似的赌气,不禁失笑:“如此一来,这毒怕是会一直治不好了。”
楚帝挑眉:“这不是他要的么?苦肉计想要真实,那自然得付出了代价了。”
“您觉得当真是他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楚帝反问:“你不觉得?”
宋致远沉默,如果是,那未免有点傻,闵亲王是这么傻的吗,瞧着脑子缺根筋的样子,像极了……
他忽然一凝,故作不经意地说:“如果是苦肉计,您觉不觉得这种招数有点眼熟,瞧着挺拙劣的,尽是损招。”
眼熟么?
楚帝眉梢动了动:“你是说?”
宋致远眨了一下眼,后者转头看向殿内,呵的笑了:“有点意思。”
……
“蠢货,咳咳。”
宁先生怒急攻心,剧烈咳嗽起来,用力的后果就是引得伤口崩裂,渗出血来,而他的脸,则是唰地白了。
佟千和张止手忙脚乱地取药,又忙着安抚他。
“先生息怒,您千万要保重自己。”
宁先生胸口上下起伏,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闭着眼,待得两人帮他止了血,又换了新的药,他已经被折腾得面无人色了。
“真是天不助我,天不助我,我宁宏德号称宁智囊,怎么就养了个蠢东西?比起当年的太子殿下,他是半点都不如。从前他也不是这样的,怎地这几年,却是越发的愚蠢。”宁先生语带苍凉。
“先生,他还小……”
“已经二十七了,还小?”宁先生咬牙道:“从前他亦有抱怨,却还能听得进去,能隐忍。我总觉得孺子可教,如今看来,是我这老头儿高估了他,净出骚主意。”
大年初一用苦肉计出天牢,这是怕楚帝不够注意他吗?
真真是蠢不可及,净出昏招,蠢货。
“先生,也该下决定了。”张止恨声道。
宁先生身子微微一僵。
“先生,再不济,还有一个东少爷呢。何苦替他收拾烂摊子,反累了先生。”东少爷,是夏侯哲的庶子,不起眼,可好歹是个带把儿的。
宁先生抿着唇,对佟千道:“去联系一下老赵,我要见他。”
第1277章 早已病入膏肓
“咳咳咳。”
距离京城三百里的一个小庄子内,正院里传出一阵咳嗽声。
提着暖盒的媚娘走到门边,听到那咳嗽声,内心升起难言的痛楚,敲了敲门:“郎君,该喝药了。”
里面安静无声,她想了想推了门进去,商濮也就是楚泽正靠躺在床上,就着床头的烛火看着手中的书本。
“不必熬什么药了,吃也无用。”商濮也不抬头,更不看她。
商媚娘却是走到桌边,从暖盒里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汁捧了出来,走了过去,温声道:“总比不吃的好。”
商濮眉尖蹙起。
顺着药碗看向她,见她固执地端着碗,一副他不喝就不罢休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接过碗,一饮而尽。
商媚娘这才露了笑,拿了帕子想要替他擦掉嘴角的药汁,却被他拿过,自己摁了摁,眼里不由有一丝黯然。
“你尽早离去吧,楚帝的人找到我这里,那是迟早的事,没必要跟着我这病秧子一起丢命。”商濮重新拿起书道:“给你存下的那些东西,也足够你安稳的过下辈子,再得遇良人,便嫁了吧。”
商媚娘心头一涩,道:“郎君这话说了数遍,以后就莫再说了。要走,我早就走了。”她顿了顿,又道:“除非郎君与我一起走,否则,我哪也不去。”
商濮道:“我走去哪?”
这天下之大,何处容他身?
“郎君,大庆容不下我们,这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没有地方可去,了不起我们去海外……”
“我这副身子,哪里去得了海外?”商濮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我没多久好活了。”
传言商家二子,天生体弱,那都是遮掩外人的话,后来他成了商濮,以秘药改容,以药为餐,和蛊虫斗争,日积月累药不停,生生熬出了一个真正体弱的病秧子。
并非是大夫救不了,是无法救,是从小的体弱,从根本里熬坏了的体质,如何救得?
商媚娘眼眶一热,别开头去。
“我也不想去哪里,大庆,终究是生我的地方,我的骨,也当埋在这片土地。”
商媚娘吸了一下鼻子,道:“既如此,郎君何不主动回京言明你的身份。皇……血浓于水,总不至于杀了郎君。”
为何不?
商濮哼笑出声:“大概是为了不甘两个字吧。”
一样是父皇的孩子,一个高高在上为皇位为帝,一个命运多舛,仅因为兄长登基,他便小小年纪离京,连身份都被人夺了,他是不甘的。
“郎君,再不甘,也比不过您的性命重要。”
“媚娘你不懂,这病久了的人,这里也跟着病了。”商濮拍了拍自己的心脏处:“我这里,早已病入膏肓,千疮百孔。可也是这股子不甘,才支持着我苟活着,一旦我放下,我也就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