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绾抿了抿唇瓣,羞涩地仰头瞧他:“睡不着了,殿下念书给我听好么?”
顾宴容便挽起一半的帐幔,点了支灯烛,取来她最近在读的一本游记,语速平缓地读给她听。
他们在黄昏时分抵达樾湖的渡口,王家早已带着乌泱泱一众人在渡口久候。
见顾宴容牵着她缓步走出,连忙行大礼道:“见过摄政王,见过王妃娘娘。”
谢青绾被这阵仗惊了下,连忙上前将为首的王永昌扶起来:“表叔何须同阿绾多礼。”
她睡得足,嗓音清澈明亮:“快都免礼罢。”
众人前后簇拥上来,顾宴容牢牢揽着她腰肢,不紧不慢地走在最中央。
老家主年事渐高,如今王家正是由这王永昌当家。
只是世家大族少不了有些个甚么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晦龃龉。
谢青绾此程只是为了将祖母的手信捎到,借住两晚便要再度启程。
客随主便,起居用度由这位表叔安顿就是。
王家一众仆从小心翼翼将他们随身的箱箧好生安置在东厢客房。
众人问过礼便识趣地退下,唯独王永昌带着小儿子王书河留得久一些。
先问了礼,一同落座于席间饮茶叙话时,听他仔细问起:“老夫人近来身体如何?”
谢青绾慢条斯理地答道:“祖母康健硬朗,听闻我前往空州避暑,途经樾湖,连夜亲笔写了书信,又拣了好些样礼物,要我务必带到呢。”
王永昌点一点头,叹气道:“康健就好,康健就好。”
谢青绾亲自起身将那封书信取来,交到他手中:“这便是祖母亲笔手信,大舅公与二舅公各一封。听闻二老远尘避世,此事还要烦请表叔代劳。”
王永昌忙起身双手接过,连声说着“自然自然”。
谢青绾条理清晰地嘱咐道:“后院那梨花木质地的两个箱箧,便是祖母要我带来的端阳问候之礼,松柏雕样的是为大舅公所备,竹林雕样便是二舅公的。”
旁侧小厮抱拳称是。
寒暄过后,旁侧侍候的丫鬟婆子们福身退下,这位王家现任家主才慨叹一般道:“上回仓促,还未谢过王爷救命之恩。”
顾宴容惯来惜字如金,除却朝堂上生杀决断的大事,其余一概无甚兴致,只缄默守在她身旁。
他慵懒抬眼,十分吝啬地分来一寸目光,轻淡道:“举手之劳。”
王永昌似乎有意结交,还要再说甚么,忽然瞧见这位相称之下格外娇弱的摄政王妃掩着袖子低低打了一个呵欠。
他猛地回神,连忙作揖道:“王爷与王妃娘娘舟车劳顿,叨扰叨扰。晚膳会有小厮送来,今日时间仓促,实在招待不周。”
“今日好生歇过,明日必定携阖府上下盛宴款待,今日叨扰,告辞。”
谢青绾起身相送,被他连连劝住。
王书河便跟在父亲身旁一同作揖,抬头时目光在她水一样清澈漂亮的圆眼上似乎停留了一瞬,转身离去。
顾宴容搁下手中茶盏,缓缓抬起了眼皮。
谢青绾转身,便瞧见他神情矜漠地端坐于上首,指骨有节奏地扣着苏木质地的扶手。
她一时定在原地,试探性唤道:“殿下?”
顾宴容一瞬收起了那点冷意,起身走到她旁侧,一手揉着她下颌的软肉,不知在定夺甚么。
他目光凝在她的眼睛上,神情、口吻一概如常:“绾绾睡饱了么。”
谢青绾轰然红了耳根。
她实在太清楚这样的话外之意,指尖绞着他衣襟,眼睛湿漉得一把小嗓子都跟着可怜起来:“不行,是在外面。”
仿佛急得要掉眼泪。
顾宴容便捧着她雪腮轻吻泛红的眼尾,低声哄人:“好,都依绾绾。”
谢青绾抿着唇瓣,很是赞同地用力点一点头。
她于是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大约是依山傍水的缘故,樾湖较之阑阳要清爽得多,谢青绾盖着薄衾,又枕着他臂弯被他拥在怀里,团成极具安全感的姿态。
第二日天还未明,谢青绾便已被外头来来往往的喧嚷声吵醒,困得眼睛都未张开,轻唔着迷茫地四处张望。
顾宴容将那颗不安分的脑袋按回怀里,手掌沿着腰窝按下去,近乎将她困在自己的阴影下:“睡。”
她实在太过于好哄,以至于这位摄政王生硬的哄睡技巧至今全无进步。
顾宴容将人安抚妥帖,披衣起身,立在窗边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窗沿,外头登时安静下来。
他将袖口最后一条束带系好,撩开一点帐幔确认过她睡得正好,便将床帐仔细合拢。
今日王永昌大办筵席,显然是要盛情招待。
顾宴容不紧不慢地走到前厅,沿途仆侍们纷纷叩礼,被他扬手止住。
王永昌在前厅紧张有序地指挥着,回身正与这位神情冷淡的摄政王打了一个照面。
他一个激灵,忙赢上去:“见过王爷。”
顾宴容抬手免了他的礼,破天荒似的格外平和地主动寒暄:“王家主今日很早。”
王永昌不明就里,顺着他的话道:“贵客临门,岂敢怠慢。”
顾宴容淡淡颔首便不再多言,仿佛当真只是寒暄一样,漫不经心地扫视过一周。
王永昌隐隐觉得哪里不一样,却终归说不上来,只好又投入忙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