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岱钦也没为难她们,还是放开沈鸢出来了。
“好好照顾王妃。”他说,高而宽的身影出了帐子。
沈鸢坐在榻上,望着岱钦远去的背影,在这寂静的空档回忆起今日他对自己说的话,不禁陷入恍然中。
“这个竟珠!”忽听玉姿在抱怨。“什么时候不来,偏偏挑汗王在的时候来,准没安好心!”
“别胡说!”撒吉斥她。
“我没说错!我一看她的狐媚样子就知道,现在一准等着汗王的召见了!”
“玉姿!”撒吉在拉她袖子。
“她要没什么心思,能赶在殿下来月事的时候来吗!”
“住嘴!越说越没有规矩了!”撒吉终于提高了嗓音教训她:“她本来就是汗王帐里的侍妾,伺候汗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就算狐媚了?”
再说,没有竟珠,还迟早会有其他人,其他地位更高的人。你想拦他,怎么拦得住?
这后面的话没有从撒吉的口中说出来,却被沈鸢听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不虐,真的真的
第42章 流沙
“就算纳了其他人, 也不会影响你的位置。
这是岱钦对她说的话。
沈鸢卧倒在榻上,拽了被子覆在身上,气息喷在枕头上。
她的夫君, 是朔北国的汗王, 像天底下所有君王,甚至像天下所有男子, 他不可能从一而终。
其实这个道理沈鸢很清楚, 甚至在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这个道理。
那时候母妃畅想着给爱女将来安排一门好亲事,能举案齐眉琴瑟和谐,那做母亲的便安心。
小鸢鸢曾懵懵懂懂地问母妃:“鸢鸢要是不嫁王侯将相,只嫁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是不是就能让他只有鸢鸢一个啦?”
“傻丫头!”母妃笑她:“要是你压他一头, 确实能叫他不纳妾, 可他若要在外面找, 你是止不住的。再说,母妃可舍不得把你下嫁出去。”
小鸢鸢年纪小, 只凭着小孩子天生的占有欲询问, 大人告诉她不行, 那她就自然接受了。小孩子嘛,怎么能想那么多?
但沈鸢现在长大了,经历了人事, 突然就不能那么容易接受。
怎么就有这么多情绪呢!
沈鸢在心里骂自己。来时想得明明白白,只不过受了岱钦一些温情一些爱怜, 就这么摇摆软弱起来, 要感情用事, 肖想那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沈鸢急促地翻了个身, 脊骨撞在木板榻上“咯噔”一声。
“怎么啦?”玉姿急忙忙跑过来。
没事啊,我没事。
沈鸢还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就听玉姿惊呼:“您怎么了?怎么哭了!”
γιんυā 沈鸢诧异,一转头,看到枕头上落了一滩泪,她竟全然不知。
撒吉也跑过来,愣了个神,就了然于心。
“没什么,让娘娘自己休息吧。”撒吉拉玉姿。
“怎么没事?”玉姿气恼:“准是为着那个竟珠是不是?我就知道!亏殿下之前还对她那么好。”
“玉姿。”沈鸢叫她:“我不是为了她,你别瞎想了!”
玉姿一怔:“那,那您是为什么?”
为什么?沈鸢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真如她心里想的,她太矫情了,居然还为这事落了泪。
默默地看着摊在被上的手掌,手心纹路曲曲折折交织延长,宛如构出水乡图。
“我只是想家了。”她说。
玉姿默然。
撒吉扶住玉姿肩头:“去给娘娘打点热水,让娘娘洗把脸。”
这次玉姿很听话,一言不发地就走出去了。
沈鸢坐在榻上,长发绕过颈肩披散身前,直垂到粉色被子上,瀑流般的鸦青压叠着流光淡粉,又是一幅水乡写意画。
撒吉坐到她身边:“之前奴婢只是为您着急,说得严重了些,其实照着汗王对您的喜爱,即使没有子嗣也不会爱意消减的。”
沈鸢回以微笑:“不是撒吉的问题,汗王已经说了,即使纳妃立后,也不会影响我的位置。”
“那就好了,娘娘还有什么顾虑呢?”
“没有了。”
撒吉歪着头含笑看她:“那娘娘就更不能伤心了。将来有很多事都要考虑,娘娘要怀孕,要生子,要陪着汗王排忧解难,甚至…”
她低头一笑,继续说:“甚至还要考虑两国外交的大事。”
沈鸢看她。
“奴婢今日说得逾矩了,但也大着胆子说了。娘娘以和亲身份来此,就与平常之人不同,不能用平常人的心态去想。”
“娘娘既是和亲,背后是故乡,身前是异国,您是两国的纽带,就与汗王不是寻常夫妻。在和平之时,您与汗王情意绵绵,两国交好锦上添花,在动荡之时,您与汗王有夫妻恩情,两国和平雪中送炭。可若是在交战之时呢?”
沈鸢眼中蓦地一亮,闪过惊异神色。
撒吉却还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波动:“世事难料,娘娘应早日想清楚自己的立场,是做公主还是做王妃?”
沈鸢道:“撒吉…”
“奴婢说得逾矩,若被他人听去必然身死。”撒吉帮沈鸢拉上些被子:“只是奴婢相信您不会说出去,这只是我们私下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