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不累啊?”
“先别睡,我问你,之前在火车上,那俩年轻人说的都是真的?”程红秋压低声音,比起什么姓袁的,谁挨批挨斗,谁长街游行,她更关心自家兄弟的前途。
火车上两个年轻人提起这次交流会,言谈间带着重视,好像是挺重要的。程红秋本身是工会组长,看工会工作人员的态度,她猜测着这个交流会肯定不简单。再加上她弟是被红鸩纺织厂厂长推荐来的,要是不重要,工厂能派人出公差?
先前为了给孩子检查身体,只能把交流会往后推,能不能去参加也不一定。现在大夫对侄子的身体状况持乐观态度,虽然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在医院里干等着也是等着,还不如去看看呢。
干工作可不是自己闷头干活儿就行的,尤其是坐办公室的,这其中还有一个人情往来。
厂长亲自推荐你去参加交流会,可见他对你的工作能力是认同的,你因为自己的私事拒绝。当然,她弟这个私事足够重要,关系到孩子的身体健康,领导他肯定没有说什么,但是要说他心里还挺高兴,那必然是不可能。
依照程红秋的意见,兄弟还是应该去参加。
他姐主动提起这个事情,不用她往下说,程涛就明了她的未尽之语。
简单解释了下事情的前因后果,程涛说:“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本来就准备去参加。明天早上我就去省纺织厂报道,看他们是怎么安排的。就是不知道曹进路答应我的,把咱们安排进省纺织厂招待所这事儿还能不能行?”
体检报告出来,至少还得五天。本来住在医院也没什么,还能让大夫每天观察观察孩子的情况,但是现在程涛不准备让他俩住在这里了。
从那对年轻夫妻的称呼来看,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孕妇很可能是袁文洁哥哥的妻子。之前程相文说是在袁文洁大哥家里翻出了很多信件,上面的署名都是袁文洁,当时袁文洁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有推脱的嫌疑,但她当时确实受到了巨大冲击,甚至还因此差点小产,所以大致可以肯定里面确有猫腻。
结合刚刚那个男人说的话,他说的会不会就是这件事?
不过,这对夫妻这么高调,甚至连街坊邻居都知道他们不务正业,从前全靠着姑父姑姑才能勉强生活,上面怎么没有查到他们这里?另外如果那个孕妇真的是袁文洁的嫂子,他们家现在情况可说不上好,甚至到了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出嫁闺女的头上,她怎么出来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让二姐和孩子再住在这个病房都不是明智之举。要是能住到省纺织厂的招待所去,那是最安全的了,他也能放心。
“那等回头你见了人好好问问,要是能成,咱们交个住宿费也行。”程红秋也没说他和小墩留在医院或者出去住招待所什么的,这些地方哪比得上省纺织厂内的招待所安全。
要就她和涛子两个人住哪儿都成,这不是还跟着孩子吗?
“行。”
和程涛姐弟俩想的差不多的是,此后这间病房就没再安静过,那对年轻夫妻一会来送个水,一会来送个吃,时不时的还把孩子抱过来叫人瞧。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来了之后不去找他们的堂嫂,而是跟程涛说话,当然是选程红秋不在的时候。
“程兄弟,我说咱们有缘分吧?咱没住到一个病房,你和我堂嫂住在一个病房。我们堂嫂那是文化家庭出身,素质那是没话说,肯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程涛拿湿毛巾给他家崽子擦脸,擦手。刚刚睡醒,崽子有点起床气,给他擦脸不让,擦手还躲。
程涛拉住他的爪子给他擦干净,接着喂了两口白开水给他,然后捏了一块鸡蛋糕塞他嘴里。尝到甜味儿,程小墩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了,“爸爸,还要。”
程涛拿了一整块给他。
程小墩就坐在床沿上“吧嗒吧嗒”吃东西,注意力根本没有分散到鸡蛋糕之外的东西上。
男的还在说,“程哥,你对孩子可真舍得,家里条件应该不差吧,不像我们,小丽生孩子之后营养不好,奶水都不够养孩子的,大夫说就因为这孩子才三天两头闹腾,你说但凡这营养好点儿,哪至于这样?”
他媳妇接话:“你咋还说啊,程哥是热心肠的人,咋可能看着孩子受罪,你去拿块糕过来,我吃了好下奶。乖乖,别哭了,咱们遇上好心人了。”
“哎,哎,我这就去!”男的抬步走近,伸手就要拿程涛放在桌上的鸡蛋糕。眼看就要得手,他心里狂喜。
对付这些乡下人,他都总结出来规律了,先戴高帽,把他们架起来,然后自己和媳妇说点可怜的,他们就算不情愿也不好意思拒绝。反正东西只要拿到就进他们肚里了,别人也别想抠出去,至于他们之后后悔会不会骂人都不关他们的事。
就这几招,他们夫妻简直是屡试不爽。刚开始还只是针对他们认识的那些人,尤其是家里工人的,来住院肯定要准备些可口的,只要他们脸皮够厚,这些人就不会和他们撕破脸皮。不过渐渐的,这招对认识的人就行不通了。
很多时候还没等他们进去呢,他们就把好东西收起来了,他们也不能去翻箱倒柜。那些人可知道他家住哪里,闹到最后他们可能还占不到便宜,于是他们就把目标盯准了这种外地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