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说小赵的业绩为什么那么好,是因为她把工装裙给改了。
裙摆直直剪掉两三指,可不是开玩笑的。
白杏的业绩为什么往下掉了,是因为她结婚了,结婚后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听说鄂军几次三番下了命令,让她穿裤子,再也不能穿裙子。
人家小赵敢剪,她白杏可不敢。
所以,现在的组长便是小赵,不是白杏了。
张德凤不知道这些传言的真假,也没有心思去管。她只知道销售组每天的气氛都很压抑,大家拼死拼活的抢业绩,生怕被末尾淘汰。张德凤不在乎,就算淘汰了,她也愿意,那就能回到原来的班组,找鄂军去了。
张德凤一双眼睛只顾着盯白杏了,生生错过很多介绍的对象。
和刘鸣也算处了两个月,可当年两个月后正好是国庆,刘鸣准备和张德凤确定正式关系的那天,张德凤喝多了,说秃噜了嘴,一直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当然,那个名字就是鄂军。那天是鄂军和白杏结婚的大喜日子。张德凤没去参加婚礼,梗着脖子去赴了刘鸣的约。
刘鸣从此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张德凤并没觉得什么,除了些许的感到抱歉之外。
她从那天起,就死死盯住了白杏。
一个结婚后的女人,不应该是那种状态。
婚后的白杏再谈起鄂军的时候,眼睛里再也没闪过小星星。而且她总是避免谈及对方,在厂子里有时见了鄂军,就像没有看到一般,绕开走。
鄂军也一样。
他还没有结婚前干净,每日胡茬都不刮,双眼无神,似乎在告诉所有人,他过的十分潦倒。
后来就有传言传到张德凤耳朵里。
当初白杏看上鄂军,纯粹就是看上他长得好,工作能力也可以。
鄂军又比自己小,便攀生攀死也要追求鄂军,没想到鄂军是个死心眼,一旦谈对象了,就要结婚。
白杏想着反正自己也大了,结婚就结婚吧,先订了再说。然后就去了一趟鄂军家。
到了鄂军家的那一瞬间,白杏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疾苦。
鄂军排行老大,下面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两个弟弟一个刚要工作,一个还在上学,妹妹也小,同样在读书。
爸爸生病卧床,常年不起,妈妈没有工作,在家里照顾鄂军爸爸。
鄂军的工作是托家里一个表舅给他介绍的,才能到酒厂上班。
白杏真的死也没想到鄂军家是这么个情形,从见到鄂军家庭的第一眼,她就害怕了。
想退缩,所以主动报名去销售组,想要脱离鄂军。
可最后,白杏没有能真正从自己的道德感中挣脱出来,她怕鄂军再也站不起来,便草草结了婚。
婚后的日子并不好过,两人之间的矛盾终于在琐碎的家庭事务中彻底爆发。
有人今天偷偷告诉德凤,白杏和鄂军好像离婚了。
张德凤盯着天花板,寂寞的夏夜里蟋蟀叫个不停,叫的人心烦气躁。
她转个身,又去盯不远处的窗户。
从窗户往外看,外面就是一片黑暗。
可张德凤却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这份决定,让她十分开心,又让她异常惶恐。
她自认为,她和白杏可不一样。
她经历过最黑暗的时光,她不信还能有比自己儿时的经历更糟心的存在。
现在她已经完全走出来了,她相信,自己也能带着鄂军走出来。
亲眼看看这个世界上的春天。
*
祁红把美发店的门关上,两个女孩已经把店面打扫干净,她坐在桌子前对今天的账目。
女孩子手里很利索,很快就把剩下的活干完,然后和祁红说再见,要下班了。
祁红朝她们挥挥手,“明天见。”
“小香港美发厅”又扩大的了一倍。把旁边的门面房也租了下来,两间一起营业。祁红又雇了两个女孩子,十八九岁,已经教出师了,日常的理发都是两人去剪,祁红只会招呼相处多年的常客。
她没有以前那么累了,晚上关了门还偶尔可以自己出去转转,可她今天没有时间去转,她想把今天的账对完,然后再算一算最近要用的金额。剩下的,她着急在明天银行一上班就寄过去。
家里已经连续发来两封电报了,说孩子病重,请速归。
祁红咬着牙撑着,怎么也不能回去。一旦回去了,孩子的病怎么办?她的陪伴很重要,可那也没有钱重要。
祁红把今天的营业额也算上,只给自己留了一点生活费,便把所有的钱都装进信封里。
一共八百六十块钱,祁红觉得治病应该足够了。
“红姐,什么时候发工资?”
女孩来问祁红时,祁红才猛然想起,自己昨天寄钱的时候,竟然忘记了留下两个小姑娘的工资。
她当初和她们保证过,自己绝不会拖欠工资,因为都是苦命人。可因为孩子的病情,她竟然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祁红立刻道:“下午,下午就发。我现在去取钱。”
祁红说完,匆匆出了门。
走出店门,她竟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钱,要去哪里借?
*
汪子康难得能在学校找到汪洋,在大门口等了很久,汪洋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