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言无力靠着厢壁,头顶灯光刺痛双眼。
到达一楼,走廊灯没亮,周围黑暗吞噬而来,无形的一双手扼住他脖子。他脸色苍白,风吹起衣摆一角,修长的身影下,周叙言从大衣外兜摸出另外一个盒子。
里面是终于修复好的水晶球。
只是现在她已经不需要了。
回身仰头某一层还亮着灯的房间,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下一秒,灯光熄灭。
周叙言把水晶球重新揣回外兜,转身离开。
他没回学校,而是直接去了陆宁然的酒吧。
推开门,灯红酒绿与喧嚣沉重的重金属席卷,陆宁然正好从楼上下来,身边还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国内某知名导演。
“周教授?”导演率先开口。
周叙言轻轻颔首,“你好。”
在外人面前,周叙言素来清冷,但因为良好的教养也不会让对方觉得被敷衍。
陆宁然已经跟导演谈完事,寒暄两句后导演便离开。
“你怎么突然上我这儿来了?”陆宁然问。
周叙言来的次数不过,仅有的几次都是贺星越叫来的,大半夜主动来头一次。
周叙言坐上高脚凳,两条长腿踩实地面,“睡不着来喝点酒。”
陆宁然眉梢轻挑,让酒保给他倒酒,“出什么事了?”
周叙言摇头,接过酒杯猛地喝了一半,酒精淌过喉咙辛辣,如刀在割,但这点痛不及心上的万分之一。周叙言将一杯酒喝完,对酒保道:“麻烦换个浓度高的。”
陆宁然猜了个大概,“你去找舒悦了?”
周叙言加冰块的手一顿,“嗯。”
冰块落入混白酒精中,周叙言像饮鸩止渴的旅人,酒精就是他唯一能缓解疼痛的良药。但接连几杯高浓度的酒下肚,非但一点醉意没有反而越来越清醒,清醒到酒精也好似变成舒悦的眼泪,疯狂挤压碾碎心脏。
陆宁然在旁看着,不用问就知道两人不欢而散。
舒悦的性格他多少有听闻,在得知被欺骗还能既往不咎不报复的恐怕也只有周叙言。
“你这是准备要把她哄回来?”
周叙言纠正,“是追。”
追?
陆宁然脑海忽然浮现阮慕晴的脸。捏了捏眉心,让酒保也给自己倒了杯酒,“你怎么追的?”
他还真有点好奇周叙言怎么追人的。
周叙言垂眼,看着在水晶球里重新旋转的公主,“不重要了,都结束了。”
舒悦不会再回来。
他们彻底结束了。
午夜下了一场雨,清晨时开始飘雪,气温再次下降到达零下。
玻璃起了一层水汽,舒悦用手抹开,掌心一片冰冷。小区里有小孩兴奋的玩雪,堆雪人。
淮川下的第一场雪。
在她生日的这天。
舒悦起了个大早,煮了碗面条加煎蛋。
吃过饭后出门,去取昨天预定好的蛋糕,粉色的奶油,上面有四个小人。
以往的这一天她都是在疗养院度过的,宁慧会在这一天认得她,记得这是她的生日,但时间很短暂,像片刻的清醒。
下雪后的山路湿沥沥,舒悦开得较慢,到疗养院时看见宁慧站在门口台阶上,东张西望的等着,见到她来面露欣喜,伞都没撑快步迈下台阶。
“妈。”舒悦喊了声。
“哎。”宁慧应。
一瞬间,舒悦眼眶蓦地发烫。
她笑着,声音沙哑,“我带了蛋糕和你喜欢吃的板栗。”
宁慧温柔的笑着,像记忆中小时候一样的温柔,伸手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就在手指快要碰到绳子时忽然停住,眼里的慈爱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陌生。
完全的陌生。
“你是谁?”宁慧问。
知道宁慧会忘记,但没想到这次忘得这么快,甚至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舒悦心酸的闭了闭眼,深深呼吸两下,跟她做自我介绍,“我是你女儿,舒悦。”
宁慧重复了遍她的名字,双眼从陌生变得疑惑再变回慈爱,“悦悦,对,今天是悦悦的生日。”
她什么都忘了,但还记得她生日。
“这是我订的蛋糕吗?”宁慧又问。
“是。”
宁慧双手接过,“麻烦你了,我女儿最喜欢吃蛋糕了,尤其是粉色的,这个颜色她最喜欢。”
宁慧捧着蛋糕,一边念叨一边往里走,计划等会儿做什么好吃的给她吃。
“舒小姐。”护工担心的看她。
舒悦笑了笑,迈步跟上。
宁慧抱着蛋糕一直回到房间,将蛋糕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抬头看见她怔愣一下,双眼慢慢清明。
认出她了。
到底没有白看那些心理学相关的书籍,能简单的判断宁慧情况。
果然——
“悦悦。”宁慧唤她,如小时候每次哄她一样,“快过来,有你最喜欢吃的蛋糕。”
舒悦过去,宁慧拉着她手,走到蛋糕面前,将生日帽给她戴上。
“又长大一岁了,我们悦悦很快就是大姑娘了。”宁慧笑着摸摸她头。
舒悦配合的笑。
“快许愿。”
舒悦勾唇笑,“好。”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面色虔诚,几秒后睁开。
“吹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