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她抬起锐利的眼眸,望向盛铜:“你说什么?”
盛铜早知道女君会是这副反应,只好苦着脸再说一遍:“蛛网消息,卫、赵、楚、吴、越结成诸侯同盟,尊卫遐为盟主,向燕国宣战。”
女君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可置信:“卫王……我是说,卫遐,他在卫国?”
盛铜疑惑道:“卫王当然是在卫国,不然是在哪里?”
乐璎加深了语气:“千真万确?”
盛铜虽觉得女君态度莫名,还是道:“根据属下得知的情报,自从数月以前,卫王回国继承王位后,便每日临朝,从未间断……卫王确实是在卫国无疑……”
……
乐璎深深吸了一口气,卫遐在卫国,难道这些日子以来她是活见鬼了吗?
第七十七章
有那么一个瞬间, 乐璎觉得从前都是自己想错了。
“夏危”是卫遐这件事情全是她自己臆想出的,他从来没有向她表明过自己的身份。是她不想与他为敌,想他留在她身边,所以把旁的人幻想成他。事实的真相是, 卫遐在北方草原与她决裂, 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毕竟, 他们都说了那么决绝的话, 他又怎么还会回来。而现在这个召集天下诸侯,向她宣战的卫遐才更像是他一贯会做的。
他始终与她为敌, 从未改变。
……
可是她又心知自己绝不可能错认。
“如果他真的爱你, 便会支持你的一切方法。长公主,临阵能制胜,不使将士枉死是德。治国能安民,不使百姓受冻馁之苦是德。这才是君王之德,才是公主今后应践行之路。所谓君子之德, 和之相较微不足道。”
除了他, 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同她说这样的话。
那个人是如此特别,如此独一无二, 世界上绝不会有旁的人与他相似。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他以赤诚之心爱天下人,又用热烈之心爱着她。
……
她的心慢慢地沉静了下来。唐国夫人曾经说过, 那个名为“荠荷”的死士原本长得并不像她,只是因为戴着易/容/面具而已,卫遐既然能乔装改扮出现在燕都, 卫国的那个人可能根本不是他。
可是,她也心知肚明。就算卫国王座上的那个人不是卫遐本人, 能够让四国诸侯在第一时间响应听命, 唯有隐盟盟主本人可以做到。她也见识过几次, 他本人在千里之外,却通过隐盟遍布七国的暗棋操控他国时局。
想到这里,她简直想立刻派出大军去包围夏危新买的宅子,将他抓到王宫来,拷问他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她随即否决了这个决定。他外表温润,对她看似顺服,实则内心桀骜。只会做自己认定的事,从来学不会屈服。如果真的动手,他必会反抗。她早已决定,以后绝不会再让他受伤了。
女君跟自己使了半天的气,最后望向自己侍卫统领:“你换身便服,跟我一起出门。”
盛铜站在下方看着女君的脸阴晴变幻了半天,此时才回过神来:“去哪……啊不,诸侯会盟之事,女君还没有说如何处置?”
女君恨恨道:“不用处置,由他去。”
***
半个时辰之后,乐璎换了一身男装,与盛铜一起出现在夏宅的围墙外。
盛铜这段时日接手蛛网情报传递,早已知道眼前这座宅院是颇受女君宠信的那位夏将军在燕都新置的住宅。
“女君有事要找夏大人?”这夏将军不是之前才从王宫中出来不久吗?不过,女君的意图他不敢设想,也不敢问。他上前两步,便要去敲门让那位夏大人出来恭迎女君大驾。
乐璎拦住了他:“今日不走正门,我去翻墙。你守在这里替我望风,不必做多余的事情。”
盛铜万想不到,女君继位之后第一次出门便是翻臣子家的围墙。从前女君还是长公主时,都没有做过如此出格的事。
他不禁心下犹疑,听说这位夏大人最近长伴女君左右,难道是女君的新宠,女君竟连国事都不顾了就过来看他。可是女君现在已经是一国之主,若是看上谁家儿郎,大可直接纳入后宫,何必翻墙?
乐璎身手矫捷地翻过了围墙,稳稳地攀到了房檐上,随后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将自己藏起来,去看宅院内的情况。
卫遐这座宅院并不大,前后只有两进,两排房子中间是一方栽种着青竹的庭院,站在高处便可一览?????无余。
她很快就看到了他。他此刻已经脱下了之前的一身轻甲,换上了一身青珀色的衣袍。一张长方形的书案置于竹林之下,那人坐在书案之后,意态闲适风流。案上是一幅长长画卷。卫遐手指毫管,似乎是在画画。
他画得极是认真,羊毫蘸取墨色,一笔一画,在宣纸上仔细描摹勾勒。那双洁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在画卷上灵动起舞,看起来赏心悦目。
那是一双她最熟悉的手,她能轻易想起他从前弹琴的样子,握剑的样子,帮她梳头发的样子。
在她身边时,卫遐极是警觉。今日也许是画得入了神,竟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她也不想惊动他,猫着身子,在房檐上轻轻移动靠近。他画得如此专注,她忍不住想知道他究竟在画什么。
很快她便有了答案。
那画上是一名女子,身着帝王冕服,目光宁静幽远,似乎正望着远处的山河。她的身后是高大恢弘的王城,而她的身前群臣俯首,万民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