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弓/弩全部齐刷刷地对准了眼前的男人,却见卫遐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纵马朝鸾车这边冲了过来。他凌空飞起,眨眼间便落在鸾车之上,乐璎来不及命人护驾,欲要抽身避开,却发现自己已被眼前之人所挟制,等她回过神来,卫遐已经抱着她重新落在了那匹白马上,白马疾步如飞,朝山道下方扑去——
这人的武功远比那日出现在行馆外的黑衣死士更加高强,自己终究是再一次小觑了他。
士兵们眼见长公主落入卫遐之手,一时投鼠忌器,不敢动作。
可是她又怎能忍受在这个时候被他给掳走,她大喊一声道:“不要管我,放箭——”横竖卫遐是绝不可能让她死,但是她却想要他死。
卫遐的强势毫无疑问激起了长公主的疯劲,大不了玉石俱焚,她想。
卫队统领桑凉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做了个放箭的手势。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更何况若是让卫遐带走长公主这趟差使他同样无法交差。
士兵顺着山道追去,同时无数羽箭朝着那马背上的人影疾射而出,在这样的追逐战中,自然是无法瞄准,燕国士兵也只能祈祷长公主的运气不要太差,不要被流矢射中。
但是,乐璎的运气显然并不怎么样,好几只羽箭差点射中了她。卫遐皱了皱眉头,身体微微前倾,用右手将乐璎紧紧地搂在怀里,避免她被流矢所伤,与此同时,用左手控着缰绳左冲右突。
他的耳朵同样很灵,几乎是辨着风声躲过了大部分的羽箭,但还有少部分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掠过,给他带来不少的擦伤,甚至还有一支狠狠钉入他的肩头,而他竟是一声不吭。他的骑术同样精湛,几个腾挪跳跃之后,两人已经与身后的士兵拉开几十丈的差距。
乐璎此时被他钳制,身体几乎动弹不得,她想也不想,银牙向他控着缰绳的左臂咬了下去。只要他吃痛坠马,他今天就死定了。
可是他控着缰绳的手依然很稳,甚至根本连颤动都没有,任由鲜血如注而下。
乐璎感到自己的口腔里全是鲜血味,这股血腥气终于?????让她自卫遐大婚之夜盗图出走之后的愤懑情绪纾解不少,她咬牙切齿道:“卫遐,你对自己可真狠,你不怕疼的吗?”
那人甚至低低笑了一声道:“我当然怕疼,可我能忍,长公主也并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乐璎顿时想起在燕都之时,这人就多次使用苦肉计蒙混过关,不然自己根本不会这般轻易被他蒙骗。
他从始至终都演得一场好戏。
她咬牙切齿地道:“不,我觉得我确实今天才第一天认识你——”
“对不起,是我一直在骗你……”他失神了一下,开口道歉。乐璎被他气得牙痒痒,又是一口咬下。这次她终于听到他轻轻嘶了一声:“你随便咬,咬到你解气为止。”
说话之时,胯/下白马忽地前蹄一顿,口吐白沫,栽倒在地。
卫遐心道不妙。这匹马本来是他从沧州城骑出来,本是万里挑一的神骏,但奔行千里到此,一路上几乎没有休息,到这里终于坚持不住,竟是活生生累死了。两人顿时一起栽倒在地上,这里本是一个陡坡,他来不及抓住乐璎,便见她向着山崖的下方滚了下去。
昏天暗地中乐璎不知道撞到多少东西,她感觉到自己的头似乎磕破了,一阵钝痛袭来,让她几乎两眼一黑,几乎失去意识。等她在回过神来之时,发现自己的红色嫁衣挂在悬崖上斜着伸出的一颗老松树上,而下方悬崖深不见底。
卫遐则站在离松树不远的峭壁边上,焦急地呼唤着她:“公主……”
乐璎觉得自己应该是与这个人天生八字不合,他骑马摔了自己没事,反而是自己差点跌下悬崖。可是眼下她的身体毫无着力之处,只好叱骂道:“快救我上来——”
她是恨不得立刻杀了卫遐大卸八块,但卫遐肯定是不会让她死在这里的。她对自己没信心,对那情人蛊是很有信心。
果然,卫遐在原地站了一会,很快就开始脱衣服。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然后撕扯成长长的布条,再连接在一起,变成一条长长的绳子。那长长布条如同缎带般直直飞去,很快将她稳稳裹挟住,然后拉了上来。
可就在乐璎被拉上悬崖的那一瞬间,从那白色布条中飞出了一把刀,直直向卫遐刺了过去。
她先前被卫遐挟制没来得及动手,眼下脱困自然是最佳的出手时机。
卫遐猝不及防,更没防备她竟突然在此时动手,这一刀直接刺入胸口,鲜血飚射而出。乐璎知道此人厉害,哪敢给他喘息反击的时机,在落地站稳的一瞬间一脚踹向他的后背,将他踢向下方的万丈深渊。
“乐璎,你——”卫遐发出一声惊呼。
他最后回望了乐璎一眼,便闭上眼睛,向悬崖深处坠了下去。
乐璎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分明痛苦,绝望,不可置信,可是在闭目的那一瞬间又似乎释然。
乐璎在悬崖边上坐了片刻,终于觉得茫然的神思慢慢收回自己的身体里。
刚才她的举动无异于恩将仇报,可是如果对象是卫遐,那完全是他活该。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又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境地呢,他本就是死有余辜,甚至这样的死法,对他而言太轻易了。她本觉得他应该万箭穿心而死,才能解她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