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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长公主……”
这时,不远处传来士兵们的搜寻之声,夹杂着青霜和南栀的呼喊之声:“那边好像有动静,我们到那边看看——”
见到有人朝这边过来,桑凉神色有些慌乱,他用左手捂住乐璎欲要呼救的嘴,用右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拖到了悬崖边上:“刚才长公主一脚将前驸马踹下悬崖,恐怕没想到这么快自己也会成为崖下之鬼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也很冷:“和亲的车队在进入山阳郡之前,前驸马卫遐忽然出现挟持了公主。本将虽率众追逐,但不料长公主与卫遐所乘之马暴毙而亡,两人失足坠下悬崖……啧啧,还真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
乐璎的身体直直往下坠,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会和卫遐一起葬身悬崖之下。
这难道就是孽缘吗?
***
山崖之上,南栀和青霜带着卫队很快赶到,只见到桑凉趴在悬崖边上嘶吼着:“长公主,长公主——”
南栀心中一个激灵,抢身上前:“桑统领,长公主她——”
桑凉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喃喃道:“我到晚了一步,她和卫国公子所乘的马忽然倒地,两人双双坠下悬崖……”
青霜失声道:“坠崖……”
桑凉点点头,语气沉痛:“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想办法下去搜救……”
***
悬崖底下是一片小溪流,卫遐坐在河边的草甸上,清理伤口。
在方才下坠之时,他的运气不错,在半空中用那衣服撕碎之后的长布条勾住一根树枝,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饶是如此,他的身上也增加了不少的新伤,再加上之前的箭伤,说是遍体鳞伤也不为过。
别的都还好说,最严重是胸口那一道刀伤。那是最后他救乐璎上来时,乐璎突然偷袭所致,虽然中刀的位置并非致命要害,但是伤可见骨,痛入心肺。
她果然是恨极了他。
虽然他已有这样的心理预期,而此时还是觉得心中怵痛。他用撕下的布条擦拭胸口的淤血,手劲很大,近乎自虐。很快,未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可是他却熟视无睹,似乎流血的痛苦可以用来缓解心中另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楚。
忽然他看到那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的布条上有一抹刺眼的黑点。
是那只蛊虫。
那蛊虫是乐璎所留下,是她用来挟制他的手段。
她无疑是成功了,这只小小的蛊虫的存在使他差点忘了他们之间敌对的立场,为她心神不宁,辗转反侧。
而眼下这只蛊虫却已经死了。
卫遐怔住。这绝非是乐璎的刀刚好刺中他体内的情人蛊,导致它死亡。这只情人蛊会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长公主体内的那只蛊虫已经死了。
——这说明大仇得报的长公主不再需要它了。
他微微闭上了眼,是的,她不需要他了。
无论他是生是死,是不是爱她,都与她无关了。她轻轻地抛下一切,即将走向新的人生。她接下来会是公子赢朱的妻子,秦国的王妃。
她将他一个人留在原地,独自缅怀。对这种结果,他本不该有所怨怼。
他们要走的路从来不同,他狠狠地算计了她、坑害了她,还奢望她能接受他,本就虚伪——
他又盯着那只小小的蛊虫看了几秒,忽然反应了过来。
若不是情人蛊的缘故,他本不会爱她,他们之间本就是为了利益的互相算计而已。如今情人蛊已不在,如章大夫所言,燕都的种种不过一场幻梦而已,又何必留恋。
她想嫁给公子赢朱就让她去嫁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她既能放下一切,那他为什么不可以,为何要留恋一个敌人,一个仇人。
就在此时,他看到那悬崖上方坠下一道红色的影子。
那红色的嫁衣如此明亮,很快就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他的身体几乎是先于他的意识就做出了反应,整个人凌空而起,将那道红衣人影接在怀里,抱着她落下。
“乐璎,乐璎——”他焦急地轻声唤着。
可是乐璎此时已经因为剧痛失去了意识,她一双狭长凤目轻阖着,苍白的脸上还浮着未干的虚汗,凌乱的发丝微湿,粘在两鬓。
他看到她身上的伤口,眉宇瞬间凝结出寒霜。他本精于医术,他自然不难看出她身上的伤势,双臂被分筋错骨手几乎扭断错位,他不过和她分开一会,她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是谁伤了她——
是谁竟敢伤她?
愤怒瞬间盈上心头,他捏紧拳头,心中是一股较之刚才更胜百倍的痛楚。
忽地,他的双目定在她的右手手腕之上,那破开的血洞还在流血。他的右手轻轻颤抖着,探上她的经脉。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那是一种名为“断脉截流”的阴损武功,长公主右手的筋脉被断,这一只手已是残废了。这门武功缘何而来他也很清楚,那是出自赵国的一个名为苍雷山的门派,是风追影的师门。
是苍雷山的人因为风追影之死而出手报复——
望着乐璎惨淡灰白的面容,在这一刻,从来无往不利的卫国公子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懊悔与愧疚。
风追影确实是死在燕国王宫没错,可是真正杀死风追影的人应该是他,那下在茶水中名为“慢断肠”的毒药就是他亲自炼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