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君看人的能力炉火纯青,就像她当年挖走米和, 探查殷天的履历。
捅刺米和同样是在她半推半就下完成的。
只有将柔弱一方的无力与抗争做到极致化,才能掀起舆论的滔天骇浪。
长阳做了个局, 他们从未拥护分尸的恶魔, 而是剑走偏锋,暗度陈仓地接济弱者。
当米和跟她深谈,想要离开长阳时。
谢长君瞬间清晰了症结所在, 殷天, 又是这个女孩在当拦山虎, 她动用港岛的司法途径联系上Faith auntie, 在鞭辟入里的一层层解析下打动了这个精明的女人, 让她北上游说。
“米和, 这个世界,想要赢得正义的结果,不容易。白吃黑,路径太窄。长阳只求结果精准,不求过程无误,它必须存在,因为它是庇护边缘人最后的闸口。”
殷天的放手让谢长君长吁一气。
她一点都不想跟这个小疯子有过度的纠缠。
米和安稳地呆在长阳,接过她衣钵是她最大的心愿,这个男人有颗赤子之心,像曾经的她。
全世界都可以谩骂长阳的黑心与粗鄙,只要他们不忘内心的清正之火,便是高抬明镜。
清晨6点30分。
殷天神色忧悒且柔软,和方小萍坐在三院天台的长椅中。
两人抬着脸,喝着咖啡,凝视着一片片流过的烟霞。
她们从5点半裹着羽绒服看日出,谁都不想离开。
旭日的金芒透过云层,洒在蜿蜒的淮江上。
薄光在移动,水泥丛林的阴影也随之变幻。
“人生真是有分水岭,我的在8岁,8岁前热爱所有人,8岁之后记恨所有人。倒也不算记恨,就是觉得你为什么连这么容易的事情都办不好,即便在公安大就读,我依旧轻视着我的父辈,直到亲自上手工作,才知道,破一个案子太艰难了。”
“都是年少轻狂的论调,谁都有这样的时候,”方小萍笑笑,“上下嘴皮一碰,就给别人随意定性,明明是片面的,无效的,却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最厉害。这样的人如果有一天觉醒了还好,若是一辈子都这样,也算半废了。”
“你行你上啊,这话说得特别对,”殷天撇了撇嘴,苦笑连连,“我现在上了,我也不太行。”
“殷警官,其实每一天都是分水岭,今天的你势必与昨日的你不同。今天你多看了日出,了解了苍穹之美,这种自然的鬼斧神工有一天会成为支撑你走出黑暗的力量,不大,但也并不渺小。这是你昨日所没有体会的。”
方小萍举了举咖啡,“我得去公司了,再晚路况就跟乌龟爬沙一样,堵得烧心。”
殷天摆了摆手,“工作愉快!”
方小萍走到铁门处,潇洒回身,“殷警官,合理宣泄情绪非常有必要。即便是负面的对抗,也不需要以暴制暴的决策,以暴制暴只能成为一个死循环,这一点,你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所以你以后的每一个决策,我都希望你能深思熟虑。”
“你能在短期内找我两次,说明你查办的案件促使你解开了曾经的痛点,你形成了一个从‘过往’到‘如今自己’的思辨及行为变化,你会感觉自己身在漩涡之中,但一个人要成长,必然会经历漩涡,就像你说十几岁的自己是幸存者,其实,你那时候不是,今天,你到今天,才是真正的幸存者。”
殷天将咖啡一口喝完。
扔进椅边的垃圾桶。
从某一方面来说,她感激刘秉如。
都说佛|渡|有|缘人,刘秉如用自身的诘难,超度了过往的她。
殷天昨儿休息够了,今儿龙马精神。
下楼看了眼米和就去分局上班了。
老莫等会送阿成去机场,他们在套房外间收拾行李。
阿成今天中午的飞机去往泰国,说是到了外婆去世的日子,需要回老村祭奠。
淮扬分局整整一天都在恶战。
刘秉如案子所牵带的人员关系太复杂,需要勘查再勘查,审讯再审讯,走访再走访。
每个人都在力敌万夫。
长阳律所又搅和进来。
每一步简直曲折离奇。
殷天从中午到晚上滴水未进。
最后被刘秀瑛逼着啃了半个三明治,吃进去又恶心,噎得慌,只能拿咖啡灌。
一杯两杯落肚,殷天昏沉又清醒。
像是流汗流血的拳击选手,喝水擦汗,接受鼓励和战术引导,便再次投入战场。
殷天高吼一声,扇了自己两巴掌,原地小碎步跑了30秒。
做足心理建设,才敢大步流星第三次扎进7号审讯室:谢长君陪伴在刘秉如身边,这个老妖婆真是太可怕了!
泰国。21点28分。
班东码头的渡海小轮起航。
“2018年10月20日,槟城州爱士顿路、义福街陆续发生2起杀人案件,共4人被杀害,重伤1人。槟城州威北皇家警局于10月22日发出通缉令,悬赏3万令吉缉拿涉嫌制造系列凶案的槟城籍男子……”
一台破电视在旅客座席中播报。
阿成听得心烦,掐了烟,提着行李包走到甲板上,电视声紧追不舍,见缝插针地钻他耳里。
一声惊雷,滚着天转!
海上夜间气候多变,登船时还好好的,现在就大浪掀天。
渡轮摆荡着、颠仆着,上下纵横。
工作人员晃晃悠悠跑出来,嚷着土话,让阿成滚回座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