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说,万一有毒呢?那这历史上唯一的女性帝王是不是就此要被抹杀了,可看看现下的时间,武则天距离登基称帝仅仅还剩一步之遥。
沈熙薇心绪纷乱,难以自处,她于慌乱之中再一抬眸,路翁已经饮下了那杯酒,武则天也将杯中之物送到了唇边。
沈熙薇心乱如麻,于纷乱之中抬眸四望,却不经意望见了远处谢泠祐的背影,她心下突然便多了一份安稳,生出了一股力量。
“如果这杯酒没毒,我扰乱了千叟宴,谢泠祐会想方设法救我吧。”既然如此,便姑且一试吧。
武则天不能死,她是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同为女性,守护这根‘独苗’的使命感给了沈熙薇勇气,她气沉丹田,长喊一声:“太后,酒里有毒!”
谢泠祐闻声第一个做出了反应,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打翻了酒杯,正此时,已经饮下毒酒的路浩然见大势已去,再也支撑不住,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轰然倒地。
他被拉出去的时候,武则天的声音从大殿中传来:“救活他!一定要救活他...”
沈熙薇心中带着惊惧的微凉,想起来前世看见过武则天的心声:武则天是希望路浩然能活着的,能活着看见她登基,看见女主开创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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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叟宴上发生了这一幕,自然不能继续,谢泠祐带下去了路浩然审问,先离开了一步,其它宾客也都叩拜退散,沈熙薇自然也跟着人流往门外行去。
武则天兀自坐在凤椅上,眼神晦暗,没有言语,直至沈熙薇行至凤仪阁正门之时,武则天却沉声道:“沈司衣,你等等。”
沈熙薇心中一咯噔。
猎猎的秋风吹的凤仪阁的纸窗呼呼作响,殿内只余武则天与沈熙薇二人。
沈熙薇跪在武则天面前,心中万分惶恐。
武则天的神色早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似乎有些疲惫,背靠在凤椅上,双目紧闭。
太阳西沉,余晖从纸窗的缝隙中散落下来,好似被无声的剪碎,凤仪阁被光影衬得斑驳不堪,好似一瞬间便泛出了旧而沉的暗黄色。
半响,都没有言语,殿内鸦雀无声。
沈熙薇忍不住抬眸望了一眼武则天。
武则天依旧双目紧闭,却开口道:“沈司衣,你为何望着朕?”
沈熙薇见武则天并未睁眼,却依旧知晓了她浅浅的一望,心下无比震惊,只轻声道:“臣惶恐,所以忍不住抬头看您。”
武则天睁开了眼眸,淡道:“沈司衣方才一定在想,朕闭着双眼,又怎会知晓你这微不可察的浅浅一望。”
沈熙薇诚挚道:“是。臣猜不透,所以迷惘恐惧。”
武则沉声道:“朕十四岁入宫,从宾州乡间而来,在这大明宫生活了半生,从太宗的才人走到先帝的皇后,后来又有二圣临朝的风光,如今我是把持朝政,大权在握的皇太后,这大半生里,总有人怀着各种各种的心情,于暗处望着针,所以朕有三头六臂,额头和后脑勺都生了眼睛。”
“是,太后英明。”沈熙薇道。
“可即便如此,朕也没有看出已经一百二十岁的路浩然居然想杀我!”武则天缓缓睁开双眼,紧盯住沈熙薇:“沈司衣,抬起头来,告诉朕,你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沈熙薇心中波涛汹涌,千回百转,不知如何回答,面对着武则天,她觉得一切谎言都将变得幼稚可笑,或许真诚才是她唯一的活路,她相信作为千古一帝,武则天必然是有着常人难以匹敌的英明、睿智、以及敏锐。
她决定相信她,除此之外,沈熙薇显然也并无办法,这样思量着,她倒是坦然了,她挺起胸膛,心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非常真诚的抬眸注视着武则天的眼睛,回道:“是因为,微臣有先知的异能,先知是上天的神明对于太后的疼惜,臣不过是一个幸运儿,是神明选择的偶然,而这所有的一些是因为上苍眷顾着太后,想让太后去完成更伟大的抱负。”
武则天显然没有想到沈熙薇会这样回答,她反复的盯着沈熙薇的眼眸深看,不知为何她竟在她的眉眼中看到了李治的影子,武则天心尖一颤,有些动容,她与李治三十载的夫妻,她是爱过李治的。
又想起她说先知驾临的话,她本就是笃信神佛之说的人,如此,便涌出了李治“借身”来救她的念头,或者她没有相信,只是今日她疲惫感伤,露出了一点儿脆弱,愿意去做这样的设想,不论怎样,她最后终于垂了垂眸,淡道:“你这回答倒是有趣。”
沈熙薇不敢言语。
武则天也又默了一会儿,才沉声开口:“沈司衣,你既然有先知之能,便让先知回答朕,这天下人为何突然与我为敌?连做了一百二十年忍耐的信徒的路浩然都想要杀我。”
武则天这话说到最后,声音中带着颤抖,她好似承受了排山倒海般汹涌的悲伤,勉力压制住也压制不住。
沈熙薇心下紧张又能共情她的悲伤,因此,轻声道:“可能仅仅是因为,您是一个女人。”
“这是先知告诉你的?”
“不,这是臣的想法,因为,臣也是一个女人。臣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七品司衣小官儿,可这样短短的路途,也能体会到世俗之中对于女人的蔑视,更何况是手握天下权柄的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