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样平平淡淡地走了很久,忽然有一天,前面的路断了,周围光景一换,她看到一室冷寂。
桌椅、矮凳、雕花床,家具摆设通通都是原来的样子,却又透着一股寒人的凉意。
地板上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的灰,风月脑袋昏昏沉沉,爬起来走到门口,身后便落下一路深深浅浅、飘飘忽忽的爪印。
外面太阳很好,她想出去晒晒太阳,走到门口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
一个黄衣裳的侍女小跑着赶过来,问她知道错没有。
“我没错!”她矢口否认,“快放我出去!”
“王上亲设的结界奴婢动不了,待您想清楚错在哪里,奴婢帮您去请王上过来。”
风月亮出爪子狠狠抓向面前的空气,被弹了回来,再扑过去,又被弹回来,重重落在地上。
如此十数个回合后,她终于不再挑衅。
“我没错。”她声音低了些,拖着尾巴往回走。
地上的灰尘被弄得凌乱不堪,,雪白的龙身乱七八糟地沾了不少,看起来很狼狈。
门外的玉竹见她四条腿还走得摇摇晃晃,不禁生出恻隐之心:“王后,您想吃点灵果吗?”
她本是好意,但话音刚落地,便看见浑身脏兮兮的小白龙回到那张被抓坏的桌案上,将自己盘成一个圈,似乎又要睡去。
她转身对一个侍女说:“阿玲,去找王上,让他回来看看吧。”
阿玲却道:“可是王后还没认错。”
“你是傻的么?”玉竹斥道,“王后的性子哪里能轻易认错,还能一直这样关下去?”
“可是……”阿玲想要反驳,但见玉竹眉目不善,只好打住,转身往外走。
片刻后阿玲回来,对玉竹摇摇头:“王上说王后认错了再禀报。”
“你没说王后饿得不行了?”
“没有。”阿玲半低着头。
这个王后哪里能比得红袖姐姐半分呢。
玉竹哑然,又回头看里屋。
屋里的窗关着,几乎照不到阳光,跟晦暗融为一体的小灰龙孤单得让人心疼。
但其实风月并不孤单。这一次的梦里,她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身边有几十只她这么大的白得透明的小团子。
大家挤在一个山谷凹陷下去的土坑里,抬头向上望去。
大长老说,这几天会有人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滴下一滴血,只要抢到那滴血,他们就可以变得很聪明,以后还能化成人形。
他们等啊等,终于等到一个人类。
风月只看到他浅蓝色的衣摆,然后上面便掉下一滴血来。一堆小团子挤挤攘攘,都拼命去抢,但她只用挥挥手,血便飞到了她嘴里。
这个味道不好的,怪腥气。吞下去后她却并没感觉到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也没有变得更聪明。
她便继续跟小团子们挤在一起,等着那滴能让她真正变聪明的血。
几天后,又有人来,是一个很狼狈的身影,隔着数十丈的距离,风月仿佛听到他低低的叹息:“小傻瓜们,要快快成长起来啊。”
随后上面便又掉下一滴血,这次风月更积极,猛地一跳,挤开众团子,踩在朝云的头上,一口吞掉了那滴血。
如此争争抢抢过了不知几天,小团子们有的抢到了,有的没抢到。风月不管别人,反正她是会越来越聪明的。
生活无聊又漫长,每次大长老上课,她都睡得直冒鼻涕泡,偶尔跟其他团子打打架,或者欺负欺负朝云,日子一天天过去,后来的后来,她真的成了最聪明的那一个。
可是有一天,她睡觉醒来,却发现周围的小伙伴们都不见了!
她哭着到处找,怎么都找不到,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自己,还有自己的哭声。
“呜呜呜……呜呜……”风月哭着醒来,爪子上的灰都被眼泪冲刷掉了。
“王后,王后,您怎么啦?”外面响起一个焦急的声音。
风月甩了甩头,跌跌撞撞地爬过去,再次撞向那可恶的结界,每撞击一次,面前便显出金色的屏障,上面那强悍的力量一次次将她弹回去,哭湿的胸口和前爪再次裹上灰迹。
她可是最怕脏了呀,可是这里也不知多久没清扫过了,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只要出不去,好像睡哪里都一样。
“王后?”眼看她跟自己毫无交流,又回到桌案上将身体盘起来,玉竹一阵心悸,不安得很。
王后……状态好像不太正常。
这次她没嘱托阿玲,而是亲自去仰天殿禀报。
风月浑浑噩噩地睡着,也不知这下又会梦到谁,最好是她的夫君。
但她还没梦到谁,便被一个冰冷的声音吵醒。
“知道错了吗?”
男人站在很远的地方,背着光,面容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风月只掀了下眼皮,低低道:“我没错。”
“冥顽不灵!”
男人挥袖离去,消失在一片金灿灿的光影里。
风月的心忽然好难受,她想追出去,但身体仿佛被固定在深深的泥淖中,半点动弹不得。
“凌……凌……”
她张口想喊,但忽然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眼看着他越走越远,她只能站在原地委屈得直哭。
“你……你回头看看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