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缺的是机缘。”崔衡补充道，同时在心里微微叹气，若决炎知道有人已经借凌筠灼化龙成功，怕是要恨得毒牙都咬碎了。
是啊，机缘。凌筠灼自嘲地想，枉他机关算尽，做尽平生不堪之事，只为求得一线生机。到头来，却反倒成了某只小妖怪化龙的机缘。
他早该想到的。
“凌筠灼，我也想做龙。龙有四条腿，做龙就不用蹦来蹦去的了。”
“小耗子也有四条腿。”
“可是小耗子毛毛多，脏呀，龙光溜溜的，干净。”
“蛇也是光溜溜的。”
“但蛇没有龙角，不好看呀。”
“蜗牛也有角，还有房子。”
“你烦不烦，我就想做龙嘛！”
昔日对话犹在耳边，只是他从未想过她不但真有那个野心，而且还胆大包天，竟敢直接从他身上吸食龙血。
此后种种谎言与亲密，也都是为了自保，而非对他有一丝一毫的真心。他这亲成的，还不如一段露水姻缘。
崔衡眼见凌筠灼脸色越来越难看，还以为决炎此番必死无疑，没想到凌筠灼忽然开口：“决炎，我今日不杀你，你且好生活着，只要你活得够长，心想事成也未可知？”
说完他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崔衡刚跟上，却听身后决炎狂怒咆哮：“凌筠灼！此次你得以幸存，几分靠实力几分靠运气你自己心里清楚！天道眷顾你一回，不会眷顾你一世，你之所得，终将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凌筠灼置若未闻，径直走出岩火洞。
崔衡奇怪道：“王上，决炎实力不可小觑，今日不杀，恐有后患。”
凌筠灼：“决炎与明光之间谁在递话，你都查清了？他们到底谁在明谁在暗，你也清楚了？”
“这个……他从前不肯说，今后也不会说，留之无用。而且正因他有同党，各个击破总比给他们机会里应外合要好得多。”
“行了，我心里有数。”凌筠灼不耐烦道。
“是。”崔衡不再劝。凌筠灼既然如此坚持，那便一定有他的理由。
回到伏火宫，凌筠灼习惯性地要往仰天殿去，忽又想起什么，驻足片刻后，调转方向回了寝殿。
此时已是后半夜，凌冶王没有让侍女守夜的习惯，白日守在此处的侍女们皆已回去歇下，院里空无一人。
迎接主人回宫的暖黄色灯笼仍亮着，树上还飘着漂亮的彩带，院子一角的几条却不知做了什么孽，竟被抓成了流苏。
凌筠灼不自觉地走近，一眼便看到地上被踢得乱七八糟的沙土，以及那个不写大点根本“装不下”笔画的字。
字虽残，尚可辨认。
真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字。
他更不敢相信这么丑的字居然是自己教出来的。
回到屋内，书桌上醒目的抓痕，以及更醒目的红色残页吸引了凌筠灼的注意。
是那本破损的婚书。
拿起看一眼，凌筠灼哂笑出声。难得，她还知道这不是自己的东西。
指间火焰跃动，残页瞬间被焚为灰烬。
*
凌筠灼虽效仿人间帝王，自封了尊位，却从不肯学学人家如何勤勉施政。凌冶王的时间大多用来修炼，北域大事小情，都落到了崔衡的头上。
之前凌筠灼与明光大战后音信全无，纵然崔衡坚称凌冶王还在世，总有不信的，其中或再有胆大的，便开始兴风作浪。
近日凌冶王回伏火山的消息已经传开，曾有过二心的那些大妖也纷纷发来贺贴，以表忠心，但也有些个胆大皮厚的未有任何表示。
泽西城的八爪怪鱼墨丸便是其中之一。
这日崔衡接到消息，墨丸不但自封泽西妖王，还强娶数十位人族年轻女子为姬妾，这不合规矩。
先前是管不到那里去，如今王者归来，若再放任他造作，只会让其他地方的大妖以为凌冶王日薄西山，到时北域愈发乱了。
自从上次见过决炎以后，凌筠灼便一直在锦宸殿后面的离火洞闭关，半个月来只出现过两次，气色还不怎么好，就像修为低浅的人族半年没睡好过觉似的。
而且一出现便是将他不在的这几十年间的旧账翻出来发作一通，也没厉声呵斥，只一身凛然杀气都足以令人胆寒了。
这种情况下崔衡哪敢去打搅他，于是找了容烈、许桑二人商议，要是他们能自告奋勇去将墨丸解决掉，自然最好。
气人的是这俩平日里一个比一个能吹，到了紧要关头却没一个顶事的。
容烈：“你让我去花溪，去冥幽，我二话不说，就泽西不行，老子不跟墨丸那臭货打交道。”
许桑：“我也不去，他那泥巴坑又脏又臭，谁受得了。”
崔衡深吸一口气，哀叹凌冶无人可用，还是只得去王上面前讨没趣。
他刚走出仰天殿，迎面便见绾羽匆匆拾阶而上。
“小羽，风月姑娘可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绾羽走到他跟前，面上略有些不自在，似在思量什么。
“怎么了？”
“师父……”绾羽还在挣扎，说话吞吞吐吐，“风月姑娘……”
崔衡急着找凌筠灼，边走边说：“直说无妨。”
“风月姑娘在比武招亲！”
第2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