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却不晓得。
直到初十四却咳嗽了声,她走到薛放两人身旁,笑道:“你自己没脸没皮的,别带累了仪儿,她在这里可是‘德高望重’‘威名赫赫’,如今永安侯的名头,怕是要给你这小子毁坏了。”
黎渊在旁哼道:“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他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些想占杨仪“便宜”的家伙。
杨仪的手在薛放腰间,想到他这里也有一处伤,便不敢用力,只悄悄地捏了捏他的袍子。
薛放察觉,总算松开手,却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
杨仪迎着他的目光,也还有些提心吊胆,打量他的眸色澄明,举止如常。
大概之前……确实是……
她暂且不敢细想,只对初十四跟黎渊道:“你们两个还敢说,我还没说你们,为什么陪着他胡闹,竟带着他出来了?”
初十四叫屈道:“哎哟,我们做好事,没得夸奖,反而挨了训?你不是不知道他的倔脾气,我们若是不管,他自己爬也要爬过来了。”
杨仪抿了抿唇,看向薛放,却见他还是只盯着自己。
她心中一动,便道:“罢了,先回去再说吧。”
江公公过来要扶着,薛放却还是挽着杨仪的手不放,就仿佛一松开,她就会跑了似的。
两人出医官署的时候,却见众医官都已经先绕路在门口等候了。
而不出意外,门外仍围着许多百姓人等。
瞧见他们两人露面,众人鸦雀无声。
忽然在人群前方,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仰头看着台阶上的薛放,问道:“你就是薛督军吗?”
薛放道:“我就是,怎么?”
那孩子又看向杨仪:“你真的会娶永安侯菩萨娘娘吗?”
才说完,那孩子的母亲满面惶恐,赶忙捂住他的嘴:“少胡说。别冲撞了薛督军跟永安侯大人。”
“不要紧,叫他说就是了,不过……我不懂,”薛放忍俊不禁,问道:“什么是永安侯菩萨娘娘。”
原来薛放先前来的时候,被百姓们瞧见,自然议论纷纷。
有的说那是薛督军,有的却说不像……
毕竟此时薛放也是元气大伤,从意气风发俊美无俦的少年将军,现在也弄成一个“病号”了。
所谓“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那孩子的娘亲见薛放并不恼,才又放开他,这孩童便认真地说道:“永安侯菩萨娘娘就是永安侯菩萨娘娘,你怎么这样都不知道。”
薛放忍笑。
孩童的眼珠骨碌碌地又看向杨仪,点头道:“薛督军受伤了,永安侯菩萨娘娘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她是神仙娘娘,一定能成!”
“这话说的对,”薛放一本正经地答应,转头看向杨仪,道:“神仙娘娘,那就求你大慈大悲吧?我可全靠你了。”
他只顾玩笑,杨仪却不敢懈怠,轻声道:“别只顾说笑,先上车吧。”
江公公跟晓风扶着薛放上车,杨仪向着百姓人众行了礼,也随车而去。
百姓们目送马车离开,皆意犹未尽,有人道:“听闻本来薛督军跟永安侯的婚期是在九月的,因为要来北境,竟耽搁了……”
也有的道:“这次多亏了薛督军率兵死战,他伤的可不轻,据说之前一直都在昏迷不醒,只盼能够快些好起来。”
“可不是嘛,之前薛督军受了伤,为去夏州还一个人翻越了图兴山呢,真是神人,简直是天降给北境的神将!”
“永安侯是神医,薛督军是神将,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这些话可惜薛放并没有听见,不然,指不定会如何心花怒放。
回到了兵备司之后,杨仪先给薛放检查过身上的伤处,又细细地听过了脉。
让他喝了熬好的汤药,该敷药的地方又重新换了。好不容易料理了这些,天已经黑了下来。
才掌了灯,胥烈忽然到了。
沙狐的伤其实没什么大碍。
先前他只是找个由头要见杨仪而已。
当然,也确实还有一件悬在他心头的事。
在杨仪来见他之时,胥烈望着她憔悴的脸色,讶异。
“永安侯,多日不见,”胥烈凝视着她,疑惑道:“你怎么看着……比我们这些伤的半死的人还要虚弱几分?”
杨仪不理这话,只默默地给他诊了脉,又问道:“身上的伤可曾绽裂?”
“不曾。就是时不时有些发痒。”
“这就是快要好了,切记不要去挠动。”
胥烈叹道:“多亏了永安侯妙手。我回到北原,我们国中也有些名医,但他们看过我的伤后,无不感慨,说我真真是命不该绝,才会遇到如你这样的高明大夫。”
杨仪淡淡道:“不敢当。当时我也并不是为了你。”
那会儿还打算用胥烈把俞星臣换回来呢。要不然,杨仪还真未必这样尽心。
毕竟当时杨仪可把胥烈当成了威胁大周跟薛放的头号劲敌。
胥烈微笑道:“永安侯,我们现在不是敌人。怎么还对我这样冷若冰霜的呢?你之前用那药来制我,我都既往不咎了。”
杨仪方才给他诊脉,就知道他体内的“毒”已经解了。
当时在望凤河发现了胥烈身份有异后,杨仪给了他两颗药。
其实第一颗,并不是真正的毒,而是一种温性的大补药,若是对症服之,会有强身健体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