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仵作一抬手。
仵作这才将施武的胸极其小心而缓慢地划开,田溪桥身后那两人见不得这个,赶忙退后去了,只有田通判还死板板地立着没动。
人人都知道施武的致命伤是在头上,毕竟那头已经比烂西瓜还不如了。可田溪桥知道温英谋不是个无事生非的人,当即也不言语,只等着看。
温监军却没他那样好兴致细盯着,只道:“审问的如何。”
田溪桥将双手交叠在腰下,淡淡地说:“打了二十,没上刑,本来都可以判了,你监军大人又给我弄这个,却不知道到底是想叫我审还是不叫我审。”
温英谋道:“你以为我想?这也是在我意料之外的。”
“怎么,”田溪桥哼道:“还有你温大人算计不到的地方?我倒是好奇,谁把这个意料之外给了大人的。”
温英谋笑道:“一个连狄将军都想要的人。”
田溪桥皱皱眉头,似乎想再问他,那边仵作偏已经加倍谨慎地将一颗血淋淋的心捧了出来。
就连田通判看了这情形,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温监军后退半步,眼睛觑着仵作:“如何?”
仵作没很把心脏离体太远:“大人且看,就是这根血脉……”
温英谋只得又蹭过来,田溪桥不等他开口自己上前:“看什么?”
仵作不答,三个脑袋凑在一颗心脏上,六只眼睛至少有四只不知往哪里打量,直到仵作指着其中一根血管:“此处。”
温英谋眯起眼睛:“这好像没什么吧?”
田溪桥本来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可盯着仵作所指的那根血管,他道:“这儿?好像有点怪。”
仵作没敢把心脏跟血管切断,所以大家都靠的很近,看着就像是三个人围着一颗才掏出的血淋淋心,虎视眈眈,想要做点什么似的。
门口的两个副手看着这一幕,汗毛倒竖,只觉着日后必做噩梦。
仵作转了转方向,盯着那血管根部联通心脏的地方:“大人,若是不错的话,此处确实有异物,要不要切开一看。”
温英谋点头:“当然。”
虽只是短短不长的血管,仵作却用了近一刻钟才剖开,因为他切的不仅是血管,还有心室。
当那颗心脏被剖开,温英谋跟田溪桥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睁大了。
在他们面前,心房上方,一枚沾血银针斜刺在彼,看着就像是不小心卡在喉咙里的鱼刺,不很大,但很可能会致命,而这个位置,自然比喉咙更加危险百倍,这会立刻要命。
仵作小心又小心,把那支银针用镊子夹了出来,放在干净的托盘上。
田溪桥跟温英谋面面相觑。
温英谋却问仵作:“此物为何会在这里?”
仵作指着施武颈间的那点痕迹:“有人从这里将银针刺入,顺着颈脉被血带着进了心室。”
“进了心室,会怎样。”
仵作苦笑:“大人,想想就知道这人必死。”
温英谋明知如此,只是多问清楚点儿,也让田溪桥听得明白。
田溪桥皱眉:“有人用针刺了施武?是薛十七么?”
“他玩刀枪的手,哪里玩绣花针。”
田溪桥一震:“是个女子?”
温英谋张了张口,啧道:“总之,有了这根针,便能证明施武不是薛十七郎所杀了。”
“什么?”田溪桥震惊:“人人都看见了,凭这个就要推翻?也别太把人当傻子了。”
温英谋没理他,看向仵作:“你方才说针入了心室必死,那我问你,假如那人在针没进心室前就死了。这针还会不会进心室?”
仵作摇头:“大人,银针是被血带着进心室的,人若死,血流立即会停,银针必定不会出现在心上。”
“听见了?”温英谋看向田溪桥:“虽然薛十七郎曾痛打他,但在打他之时,他必定还是活着的,所以这针才能动……因为针进了心,人必死。现在银针已经进了心。那施武就是死于银针,而后才被薛放补拳。这么说你可明白?”
田溪桥觉着他的话听来似乎无懈可击,但……
“等等,施武的头你也看见了,你难道要说,薛十七打的他这样,他还能活着?”
“这可不一定……”温英谋往门口走了几步,避开那血气味道:“毕竟这有很多可能,只要没有银针在那里作祟,施武可能会死,也可能不会死,但银针已经把害死了,所以绝不能武断地就说是薛放杀死了他。”
田溪桥被他绕的几乎糊涂:“这诡辩,亏你怎么想得出来。”
温监军道:“银针在那里,你我都看见了,这是诡辩么?这是真相,虽然是很少有人会相信和接受的真相。”
田溪桥明白他的话。
毕竟如今众人都认定是薛放打死了施武,如今拿出这根针来,告诉大家这针才是杀死施武的元凶,十个人里只怕有九个是不会相信的。
就算田溪桥是有名的软硬不吃,拿出这套说辞,也未必会服众。
田溪桥呵地冷笑:“原来,温大人是想把我架到火堆上烤。”
温英谋微笑:“那就得看田通判敢不敢做这个‘殉道者’了。”
田溪桥道:“说来,到底是谁用的这种手法害死施武……难不成是俇族的什么女子?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