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黎凝是要寻他下棋,道:“有空。”
黎凝得意的唇角藏在话本下,高高扬起。
“那今夜得早些睡,明日一早咱们一起去紫莺山。”
紫莺山?
裴濯看过来,有些意外。
紫莺山在城外,算不得近,需要很早起,而黎凝又一向爱睡懒觉。
沧浪色的常服让他冷峻的面容变得柔和几分。
裴濯换好衣裳,走过来,问:“郡主想去登山?”
黎凝点了两下头,与他说起年初那次去紫莺山观日出的事。
“当时便觉壮观,明日去带上笔墨,去将景画下来。”
裴濯若有所思,片刻后颔首应下,调侃道:“郡主起得来?”
“当然起得来。”黎凝信誓旦旦,“肯定比你还早起。”
*
用过晚膳,黎凝让冬雪替她准备好明日去紫莺山要带的物品,沐浴过后早早地就要歇下。
裴濯上了床榻就要靠过来,黎凝立刻阻,严肃道:“今晚得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
且登山又累,今夜没休息好怎么行。
裴濯最好也早些休息,明日可少不了要他帮忙。
裴濯打量黎凝神色,见她态度坚决,便未继续做什么。
一夜好眠,天还朦胧黑着,黎凝就醒了。
裴濯呼吸匀长平缓,黎凝确定他还在熟睡,正打算将他叫醒,手才刚碰上裴濯的肩,他眼就睁开来。
黎凝不禁怀疑是裴濯先醒还是她先醒。
裴濯看着黎凝还残留睡意的脸,唇角慢慢弯起,道:“果真不能小瞧郡主。”
决定去登山就真的能这么早起来,不会赖床。
这话不知是真心佩服还是调侃,黎凝小声嘀咕道:“本郡主厉害着呢。”
而后她就越过裴濯,下床去洗漱。
两人很快就收拾好出发,一个时辰后就到山脚下。
黎凝让人把东西搬下马车,理直气壮地指使裴濯。
“有劳你把这些东西搬上去。”
既是想在上面作画,当然少不了矮案和笔墨宣纸这些东西。
这些不算多重,但要登山已经够黎凝累的了,她不可能还带上这些做累赘。
也不是不可以让侍卫搬,只是山景静谧幽美,人多了难感受到其中意境,当然是只他们二人最好。
黎凝又立刻小声辩解道:“我已尽量少带东西,应当不算太重……”
上次黎凝跟二皇子他们来,装了不少零嘴,这次她可一点儿都没带。
至此,裴濯才明白过来,为何黎凝昨日问他时,要偷瞄他反应。
原是一早就打算好要把他当苦力。
夏日的太阳升的早,一点时辰都耽误不得,裴濯甚至都没借此跟她讨什么好处,二话不说将东西带上。
他把东西都拢在一手提着,另一手抬起,掌心向上。
黎凝飞快地看了一眼裴濯,压下忍不住上扬的唇角,将手搭上他的手心。
两人到达山顶时候,天蒙蒙亮,太阳还未升起。
裴濯寻了块平坦的地儿,放上矮案,宣纸铺于其上,最后再将坐垫放好。
看着裴濯将这一切都准备好,黎凝什么活儿也不用干,整理好裙摆坐在坐垫上,执笔开始作画。
裴濯站在她身后,一开始黎凝还会分神去留意裴濯在做什么,可很快,当笔尖的墨染上宣纸,黎凝就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眼中心中只有眼前的景,以及心中的境。
裴濯一直沉默不语,看着干净的宣纸上墨迹逐渐丰富,青山翠松,都被一种颜色描摹出来。
黎凝眉眼轻蹙起,神色格外认真,不发一言。
裴濯早就领会过。
黎凝作画时便是这般忘我,即便身处吵闹之境也不受打扰,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画。与其说是在复刻眼前景象,不如说是将她内心的世界表达出来。
山间小风吹来,黎凝肩上的几缕青丝不安分地飘起,试与裴濯手背相缠绕。
不知过了多久,光球完全出现在上空,金灿灿的光芒由远及近而来,迅速覆盖两人之后又继续朝后边的地方袭去,黎凝的画也在这时完成。
黎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情愉悦,满意地欣赏自己的画。
这绝对是她近几年来画得最好的一幅。
她双手拿起宣纸,待上面墨迹干了之后又将其卷起,而后站起来。
一动不动坐得太久,黎凝腿有些麻,裴濯扶着她站起来。
“我们下山去罢。”黎凝脸上漾着笑,“山脚下有一家包子铺,里边肉馅儿味道不错,我带你去吃。”
她已经不嫌弃从前两人的死对头关系,只要从今后起,裴濯不会再欺她瞒她,黎凝愿意与裴濯就这般和睦地过一辈子。
裴濯望着她,亦弯起眼,眼底无限柔情,比和煦的春风还要轻柔。
“走罢。”他轻声道,“回去之后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即便他再不舍,该来的终究会来,只希望黎凝在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能够保持对他现在的情意,不要因两人见不到面而消减才好。
*
这家包子铺是上回黎凝来过的,上次吃过便觉味道不错,不知是否因为今日早膳还未吃,味道尝起来更香。
她一直记得裴濯在山顶上的话,回到府进了屋,便迫不及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