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间慕梨有种被前世的恶鬼追到现世的恐惧感。
男人的表情压抑着不满,慕梨很熟悉这样的表情。
一般这种时候爸爸就会把门反锁起来,看着她像被驯服的小兽一样顺从地站在房间中央,一动不动地听他冷冰冰地抱怨她如何让他丢了脸面,然后爸爸会用客气的探讨语气对她说:“这个学你还想继续上吗?成绩这样,继续上学也没什么意义了吧?”
每次听见他这么说,她就会痛哭流涕的道歉,保证下一次会考回年级前十。
她很久没经历这样的场面,直到此刻她才发现,那时候她恐惧的不是不能上学,而是恐惧失去靠学习自力更生离开父亲的机会。
此刻那恍如隔世的恐惧忽然袭来,飙升的肾上腺在她体内炸裂,她神色惊恐地再次迈步绕过男人,男人“诶”了一声,抬手拦住她。
下一刻,整个酒馆的人突然发出惊恐的呼喊声——
酒馆刹那间变得仿佛炼狱,几只面目狰狞的妖兽从四面八方袭向挡住慕梨去路的男人。
这是慕梨展开的幻境。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几个男修到底是眀判堂的人,虽然没看出是幻境,面对如此突然的袭击,还是临危不乱地摆阵御敌。
慕梨借幻象引开那五个人,逃命似得想跑出酒馆。
她的理智不断在提醒她并没有危险,可恐惧感追在她身后,啃咬她的脚跟,脑子里有指甲刮擦黑板的刺耳啸声。
仓皇中,一个被幻境吓着了的人从后面猛地撞在她后背,慕梨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左膝跪地,她感觉不到疼痛,爬起来,继续往店门口跑。
直到有一只手稳稳的抓住她胳膊肘的位置,那力道让她无法挣脱,但她还是疯狂甩动胳膊。
“慕梨?怎么了?慕梨?”陆决困惑的嗓音让疯狂挣扎的慕梨平静下来。
下一刻,周围的幻境陡然消退了,周围人惊魂未定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慕梨眼前的景象剧烈晃动,片刻后她才看清陆决那双因为惊愕变得赤红的双眼。
“不好意思……”慕梨回过神,立即对陆决露出个十分抱歉的笑,嘴角抽搐:“我刚没找到你,碰到眀判堂几个人硬要留我参与博戏,我怕你久等了,就急着支开他们,额嗯……”
她意识到自己如此激烈地反应用这个理由很难解释,便伸手随意指向身后那几个男修,脑子飞转,又说:“他们拦着我,我实在不喜欢赌钱,而且这地方有股怪味儿,我闻着有点想吐,就是想快一点离开……”
“好的,我知道了。”陆决打断她发抖的解释,但他看她的眼神仍旧充满惊愕地困惑,然后他弯身去看她膝盖的位置,显然是看见她刚摔倒了,想知道有没有摔伤。
衣服磨破了一点,没有擦伤。
他直起身,低头在她耳边问:“我抱你出去?”
“不用不用!”慕梨活蹦乱跳了两下证明自己没受伤,抬手指向店门口说:“我们赶紧出去吧,这里好闷啊。”
“好。”陆决说:“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马上到。”
“干什么呀?”慕梨又露出尴尬的笑,看着陆决,故作轻松道:“他们没有为难我,我们走吧?”
陆决没有回应,但用不容反驳的眼神与她对视,又说了一次:“我马上到。去跟他们说几句话,就去找你,相信我。”
她没再说什么,陆决的语气让她安定下来,恢复了一点安全感,应激反应逐渐消失了,她神色茫然,两步一回头的走出酒馆。
她出门后回头看,陆决对她往旁边摆摆手,示意她躲到门后不要看,大脑一片空白的慕梨乖乖照做。
她站在夜色里,凉爽的夜风拂过她滚烫的脸,她在心里默数到二十七,陆决就出来了。
“你想回家休息,还是去夜市转转?”陆决问她。
“听你的。”她一把挽住陆决的胳膊,仰头笑道:“我没事的,今晚已经答应陪我男朋友了嘛~不用那么早回去。”
陆决没有看她,目光直视街道,低声开口:“你让我去街上看戏,我以为你说的是南边那个戏园子,一直没等到你,我才沿街一家一家找其他戏台。”
“哦~这样……是我没说清楚啦。”慕梨无所谓地笑道:“因为这个酒馆离阿兰家最近,我以为你知道这酒馆有戏台子的。”
陆决面无表情地继续说:“我应该早一步出来找你。”
“哈……”慕梨转移话题,抬手指向不远处卖花灯的,拉陆决过去:“那些灯做得好精致啊,应该不便宜吧?你猜多少钱一个?”
陆决视线转向她指的方向,薄唇翕动,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嗓音低低地顺着她的引导回答:“最多二两银子吧。”
“怎么可能哈哈哈哈!”慕梨笑道:“富人家的小孩果然容易被坑,这灯笼最多最多半吊钱,打赌吗?”
陆决显然情绪很不好,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配合她:“赌什么?”
“如果我赢了,下次就你扮貂蝉,我扮吕布。”慕梨坏笑:“得化妆的那种。”
陆决点头。
结果自然是慕梨赢了,她买了一只神龙花灯,挽着陆决继续逛夜市:“我要给陆师兄梳个什么发髻比较合适呢?”
陆决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两人走出街市,走到郊外一座小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