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一件让人绝顶遗憾的事。
景薇从怀里拿出一张雪白的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
哀婉悲伤,楚楚可怜,谁能不说,这是一个叫人怜惜的未亡人呢!
慢慢走近景薇的男主角,却忽然感觉到一股从两股间蹿起来的凉意。
雄性的求偶本能瞬间被抑制,化为某种需要马上尖叫逃跑的威胁。
冰冷,绝望,鼻尖似乎还能徘徊着麻醉剂和福尔马林的气息。
那是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黑暗。
要不是靠着大影帝出色演技的支撑,冉印说不定当场就跪了。
虽然现在,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其实完全不需要演技,他脸上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了恐惧,怀疑,犹豫,却依然被深深吸引的表情。
就像是一只被打了麻醉针,然后准备送上手术台的可怜老猫。
充满恐惧,却又软弱无力,连挠挠爪子都做不到。
于是只能遵循宠物的本能,哼哼唧唧卖萌,祈求着医生的怜悯。
可惜,这纯粹就是做梦,割总是要割的,无论如何也跑不了。
曾经在每一部剧里都处于绝对优势的冉印,第一次,被自己的对手带入戏了。
啊不对,其实是第二次,虽然那次只是一次非常不正式的试戏而已。
不过第二次失败,总比第一次来得强——毕竟都已经习惯了。
自从那5分钟的短暂暂停以后,这场戏演得非常顺利。
绝大多数人都觉得,冉印发挥了他前所未有的高超演技,直接hold全场,完全配得上他影帝的身份。
也只有附近少数几个靠近主演的群演,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
尤其是那个正躺在旁边棺材里装尸体的老演员。
明明只是在演戏,却又分明感觉到,身体的某一部分,似乎永远的离开了自己,泡在了冰冷的福尔马林里。
那股略带刺激的熟悉气味,就像是某个人用来装点自己的香水,悄然飘荡在拍摄现场——当然,这肯定只是错觉。
等到导演喊卡,尽职尽责的老演员才偷偷摸摸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关键部位,然后松了口气。
还好,真的只是错觉。
盯着监视器的贺时鸣,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的副导演都忍不住惊恐的盯着导演。
高冷大魔王在片场笑开花,这可不是什么吉利的预兆。
他战战兢兢问,导演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贺时鸣摇摇头:“人大概是天生缺乏同理心的动物。”
副导演:哈?
导演怎么突然变成哲人了?
“因为倒霉过的人,看到和自己类似遭遇的家伙,心情就很容易变得特别好。”
副导演依然不明所以。
“这种事情,听不懂更幸福,”贺时鸣拍了拍副导演的肩,“这场差不多了,先让大家休息一个小时再继续吧。”
大名鼎鼎的卷王导演,可难得在片场间隙,一口气休息这么久。
虽然看冉印那家伙不太顺眼,但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贺时鸣觉得最好还是让冉印缓一缓。
要不然,剧组等下忽然没了男主角,也够他发愁的了。
拍摄告一段落的冉印,却无精打采,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他歪斜斜懒洋洋的走到休息的躺椅边,往椅子上一躺,就不想动了。
他现在彻底进入了贤者时间。
什么喜欢啊,追求啊,花枝招展的求偶,用实力打动心仪的对象,这些念头,通通都噗啦噗啦的飞走了。
他现在的模样,更像是一只手术顺利结束,垂头丧气的老猫。
想那些有什么含义呢,还不如晒晒太阳,追追蝴蝶,享受猫生才是正途。
一只快乐的老猫,是一只注孤生的老猫,唯一能让他有归属感的,只有亲爱的铲屎官。
而他的铲屎官,现在在哪里?
一个小时后,拍摄继续,看着重新变得亲切又温柔,却又暗暗泛着危险气息的路音,颓废老猫又一下子支楞起来。
就……好想过去蹭蹭,翻翻肚皮,然后让它亲爱的铲屎官刷刷毛啊!
对老猫来说,这就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
铲屎官强大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要不然,怎么能从外面叼回来那么多美味的食物,还一点伤都没有呢!
就像他被路音彻底带入戏,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一样。
果然,从很久以前开始,冉印的脑子,就已经彻底坏掉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场戏剩下来的场景很少,只用半个小时就拍完了。
冉印也躲开了被猫化的危机,及时抽离,恢复了一定的理智。
虽然也只有一半而已。
剩下的另一半,彻底化为了喵喵叫的恋爱脑。
只可惜,这注定是一场无望的单相思。
发自灵魂认定的主人,好像一点都不想带它回家呢。
伤心的猫咪只能垂着头,耷拉着耳朵,躲在阴暗的老墙根底下,自我安慰的舔着毛。
明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不被接受的老猫和颓丧离开的流浪狗,其实也有某种微妙的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狗狗可以摇头摆尾,哀求主人带它回家,高傲的猫咪却早就敏锐的察觉到,自己的希望,至少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