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人跑前跑后的,总不能因为他一句话就打水漂罢。
处理了一整套公务的池景州,头酸胀得很。今日下朝又晚了些,本就赶不上出宫和徐苼一道儿用膳,还被这烦人的赵晏拖住,渐渐的耐心全无,全是燥意。
他掀开薄冷的眼皮,“不如宣王来告诉吾,什么事是公,什么事是私?”
“这个,官家您不是心里清楚的很么。”赵晏颇有些惊讶。
池景州嘴间一扯,露出讥笑:“吾不知。”
“怎么会不知呢?”赵晏还想说话,就撞入一双深沉的黑眸里。
新帝的脸讳莫如深,清冷的看着他,这不是明着威胁赵晏不可以下犯上么!
他又不傻。
“官家说的对,兰昭明此人宵小之辈,我们不用也罢。”赵晏妥协了。反正他还是那一句话,那徐笙与兰昭明若是和离,最高兴的定然是属官家。
等了一会儿,池景州那头还没什么表示。他又为他跑前跑后,还要受气。
这活干的糟心。
赵晏咳嗽一声,继续说道,“朝廷上,官家还缺个谏言的言官。这官职大的很,一定要放我们的人。我瞧着崔仙不错,若是这一次他能与帝姬和离,那刚好就能卡住好时机。官家再去他那里说道说道,把他拉过来做我们这边的人。”
池景州静静的把他的话听完了,“皇太后寻了徐笙给福康帝姬说和。”
是啊!这事还是徐笙一手推的,那小娘子的脾气,哪里能给人保媒呢!福康帝姬和崔仙铁定分,这总不能再出错了吧?
他冷冷的看了赵晏一眼,“这是她的私事,不管成与不成,你都不要去找她麻烦。”
“听官家意思,还不想让福康帝姬和崔仙和离了?那怎么成,本朝驸马没有入仕的先例!”
赵晏有种被折磨的抓头发的冲动。
幸好,接下来又人来了,皇城司汇报池景州,说的自然是徐娘子的行踪。
“臣在杨柳巷子见到了徐娘子。”
那地方,赵晏可是一清二楚,他幸灾乐祸的道,“臣就说徐娘子哪里是会给人保媒的,这不,被人带着去逛逍遥去了。”
“闭嘴。”
池景州狠厉的眼神盯着赵晏。
吼他做什么?赵晏委屈的都快要哭了:“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官家若是真有出息,不若到了徐娘子面前也这般□□。”
可惜,这位新帝着实恋爱脑。巴巴的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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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景州想这些委屈算什么,他还能为了她放下不可一世的傲气。
他为徐苼做的事,那是计算不清的。可一旦听到她说的这些话,心里难免有了情绪。
月色下,小娘子的脸细腻白皙,说的话却句句戳人心窝子。徐笙锁紧眉头看他,“池景州,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池景州很少见到徐苼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
头有些疼的越发厉害。
他捏着眉角,轻描淡写的说:“你的事,哪一件我是不知晓的?也值得你如此质问。”
这身世,能和其他事一样么?
徐笙此时此刻仿佛置身于一个冰冷的地牢,她轻咬住朱唇,情绪有些收不住,“池景州,你分明就知道了一切,为何还要这个样子?是可怜我么?”
池景州望着她,眼神一暗,转瞬即逝又恢复了温柔的样子:“我还没用饭,你裴着我先回去用饭,好不好?”
“不好。”
那月色被乌云遮挡住,也变得阴阴沉沉起来。清倌馆子的外头挂了两只硕大的红灯笼,本该是喜庆的气氛,但她被露水沾湿的下袍,怎么就变得如千金重了。
就好像,被无形的大手推入水中,溺水的窒息感迎面而来。
徐苼闭上眼,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天昏地暗的晕眩。手腕上落下一双手,池景州看着她:“哪里不舒服?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看。”
“现在你还要计较我好看不好看么!”她的嗓门提大了些。
池景州深呼吸一口气,手搭上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徐苼哪里会让他碰,拿手推他:“你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是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说清楚,但不是在这里。池景州努力在脑海里措辞,希望不要让徐苼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可无论想多少遍,他依旧觉得徐苼真是这世界上最难伺候的小娘子。他眼神里有些委屈,说:“你这话说的何其伤人,便好像是在否决我们之间的一切。”
“你说的没错,我向来就是脾气不好,又自私的小娘子。”
“可是我还是喜欢你,爱慕你。”池景州凝视着她:“这点,毋庸置疑。”
不成的!
池景州或许可以爱她,但官家不行。
徐笙真的不敢相信,他能如此淡定的接受她的身份,“到了这个份上,我心里承受能力好得很。”
池景州垂下眼睫,感叹:“那你有没有真的为哥哥想过?我不想要做圣人。对这一切,也可以完全的不在乎。”
他的态度太平静了,平静到没有任何一丝涟漪。本不该如此,让徐笙的心中更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