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景州一双炽热的眼眸终于冷下来。
马场里,碧蓝的天,绿草如茵。可那明媚的阳光顷刻间暗淡下来,照射不到两个少年人心中。
他似是在思虑这句话的真假。
这个小娘子满嘴的谎话,如今更是为了与自己分开,编排自己的身世。
当真是可恶。
徐笙的手却有些发着颤,“景州哥哥,我该怎么办?”
小娘子当着他的面又哭了,这一回和往日里都不同。她的背脊是如此的僵硬,明明在他怀里却又像是随时把他推开。
池景州只好一下又一下抚着,“不怕,有我在。”
这话藏在心里太久太久,已经成为了自己魔障,“景洲哥哥,我会不会被满东京城的人嘲笑?这么多年来,连徐笙这个名字都是假的,爹爹和娘亲一直在骗我,他们只喜欢徐阮这个亲生女儿,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池景州没有接话,只是慢慢的靠近她,将她抱入怀里,“没事的,我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她被风吹的喉咙有些干,干咳了一阵。
见着不远处的马踩着蹄,正踩着地上的一株小草。徐笙不知不觉看的出了神,“景州哥哥,我们还是回去罢。”
池景州伸手牵住她的,丝毫没有迟疑的与她十指紧扣,“可是头疼了?”
徐笙轻应了一声,“嗯,有些酸。”
有一袋没一搭的说着话,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这是难得静谧的时光。
徐笙想,这感觉真是就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那些牡丹花我看到了,很是好看。”
“都是些不打紧的,你若是真喜欢牡丹。明年这时候,我们便去洛阳赏花。”两人的指缝十指紧扣,听得那小娘子小心翼翼问,另池景州皱起了眉。
“我们还有以后么?”
他自是不会介意徐笙的身世,不管她是不是徐家所处,在他眼中始终是他的笙笙。但这小娘子这几日来的行为举止,她自己是极其在意这件事的。
池景州摸了摸她的乌发,“瞧你这鞋履都有些湿透,不如回一趟国公府,家里有新做的。”
这话也问的奇怪。不过是少年人想了个由头,引得小娘子和他一道归家。
但家这个字在徐笙的心口戳了一刀。
便像是无妄里编织出来的一道美梦,她极其小心的捧在手掌心里,小心地呵护。
她颔首,算是应下。转而又有点想反悔,把手挣脱出来,“景洲哥哥,我以后不买那么衣裳了。”这回,是很认真认真的。
徐笙忽然发现那些个衣裳首饰,似乎都抵不上池景州的一句认可。
她无声的看着他,眼神却如此的专注。
景州哥哥真的生的一张好皮囊,把她的魂都勾了去。
池景州被这紧盯着的目光给逗笑了,倒像是小娘子往日看见心意了首饰,那种非要拿下来不可的眼神。他亲了亲她的额头,“花不了哥哥多少钱。”
像是被喂了一颗糖豆子,徐笙心里甜滋滋的。
喜欢人原来就是这个滋味的?
似乎,和池景州这样一直牵手走下去,也是不错的。
骑出来的马,没有跟回去,是一直等待日落余晖才有马夫去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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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笙和池景州在春日宴中途离了场。
女眷们也紧接散了,听闻盛家的嫡女盛雪玉是被人扶着回去的。话传来传去,就变了味道。
赵晏听了幕僚的回话,难得的来了兴致,“哦,这事可是真的?”
“属下听得清清楚楚,不会有假!”
“那倒是有趣了。”想来他来东京城也有段日子了,但官家似乎不愿意见他。赵晏,“想来要见到官家还得从池景州身上花些心思,我们或许是听徐娘子的话一回,和他交好?”
幕僚斟酌片刻询问,“小公爷视徐家娘子为眼珠子,这事若是传出去,怕是真坏了人姻缘。”
“能让池景州低头,听来都觉得很有意思。”赵晏便是想烧一把火,“皇城司的人杀了我的人,这仇是记在本子上,便拿此事当做利息问小公爷讨去罢。”
从马场回来,池景州冲了澡,他还来不及去徐笙那里用晚饭。老管家着急的从外头跑了进来,“小公爷!不好了!主公开了祠堂让您这会儿子过去呢!”
那祠堂除非清明祭祀,轻易的不会开。最重要的那里还放着池景州生母的长生牌。
自他记事以来就很少去,这似乎还是头一次。
连老管家都知道,这是有大事要发生!
黑暗的偏僻小院还没来得及点灯,空气里都散发着一种发霉的味儿,祠堂缺少人气,就显得阴沉沉的。
国公爷眼里的怒火都止不住。
“往日里,你不学无术也就罢了。为何到了自己的大事上还这般糊涂!”
池景州冷漠的垂着眼,声线平和,“不知爹爹说的大事是哪一件?”与他此刻而言,赶回去陪徐笙用饭才是一等一的要紧事。
“你给我自己看!”
一封高密信扔到他的脸上。池景州拣起来,依稀看过去就是几个字,“徐笙,身世,做假。”
并不觉得多少的意外,少年人的眼眸黑如点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