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为何心中一沉。
理智上讲，没关系的，她知道林礼嘉有许多无法忽视的优点。
善良、心软、乐于助人，以及他与生俱来的同理心……
可有某种出自她隐秘情感的第六感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别做无用功了，其实你根本没办法压下心里的异常，也根本寻不到一个足够具有信服力的理由支撑林礼嘉的决定。
苏霖曼垂着的眼睫微微颤动。
剩下的小半杯豆浆划成抛物线，直直落进垃圾桶。
“走吧。”
林礼嘉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手里的包子，推着自行车匆匆跟上苏霖曼。
“你呢，你干吗去？”
“跟你一样，去图书馆。”苏霖曼没回头，自顾自坐上自行车的后座。“我去查资料，想想金槐杯的文章怎么写。”
她和林礼嘉一起坐过轿车，一起挤过公交，小时候挤在绿皮火车的同一张床上看小人书，也曾经在飞机的同一个窗口翱翔云端之上。
可在繁多的交通工具中苏霖曼还是最喜欢坐在林礼嘉的自行车后座。
随着他摇摇晃晃，颠簸时自然地环住他的腰，不断收紧。她靠在他的脊背，和他紧密相贴，鼻尖是马黛茶的味道，如他一般干净清冽。
虽然大概率他只是随手拿来喷喷衣服，但那毕竟是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每次闻道这个味道时苏霖曼都会感到格外的安心。
你要知道，嗅觉是最具侵略性的感官。如果我爱一个人，我要让他身上是属于我的味道。
这大概是人类进化后仍留在骨子里的本能。
苏霖曼行事光明磊落，过往十七年只有这一件事让她每每想起都觉得莫名羞耻。
自行车远不止这点值得她喜欢。
林礼嘉在一切运动方面都格外具有天赋，当初一起开始学自行车，苏霖曼每年暑假都学一遍还是不会，林礼嘉却不需要什么辅助的无师自通。
他喜欢把车骑的飞快，世界飞速倒转，他们逆着世界前行。
世界孤立我，任它奚落。
她只需要抱紧，再抱紧；闭眼，紧紧闭着双眼。感受呼啸而过的风，感受心脏的狂跳。
在这一刻，她什么都不用顾忌。
什么面子，什么情谊，什么尴尬都不用顾忌。
她只需要放肆地对少年心动就好。
可今天不一样。
林礼嘉好心情地哼着歌，苏霖曼却没什么表情。
他的衬衫依然干净整洁，隐隐有淡淡清香。
不是马黛茶，没有桃心木。
只有最最普通的皂角味而已。
捏着衬衫的手无意识攥紧。
“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啊，这就是去图书馆的路啊，三四个月前修好的小道，你没走过？”
苏霖曼没回答，只盯着天边柔软的白云。
没走过，也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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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位上坐了一会，手中的笔转了几番始终无法落字。
郑雯时不时抬头看向门口，又一次次失望低头。
悬在对面的挂钟分针刚指向罗马数字4，郑雯始终无法平静，原本充斥的亢奋的一颗心慢慢被紧张取代，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更加深刻。
如果他八点半到自习室，站在大门口可以在28分就见到他。
如果她努力伸长脖子，再敏锐的注意道路两头，见到他的时间又可以更早一些。
这样计算着，郑雯站起身裹上外套，一路小步跑到大门口。
图书馆院里的流浪猫轻轻一翻爬上砖墙轻盈地前行，寻了一处地方舔舔爪子四处张望，“喵呜——喵呜——”地叫起来。
狸猫先生也即将与想见的人会面吗。
她从未觉得五分钟可以过的这样漫长，漫长到她几乎数清地上的那些落叶共有几个锯齿样的尖锐。
远处传来自行车铃，叮铃叮铃，敲得她心猛然一颤。
郑雯捋捋头发，抬头去寻声音来处。
骑车的男孩笑容灿烂，平日里总遮着少半张脸的发丝被风扬起，露出完整的含笑眉眼，身后的女孩一手抱着他的腰，另一手挡在眼前遮蔽刺眼的阳光。
衣摆也像自己的主人那样，蓝色外衫向后摇曳，无数次亲昵地抚过女孩的腰间。
任谁看都会感叹这养眼的青春校园偶像剧如此美好。
郑雯却感觉吸入一大口裹挟着冷意的空气。
林礼嘉把自行车停在车棚里，从苏霖曼手里接过自己的书包。
她无措地在原地等着他们朝自己走来。
苏霖曼和平日在学校几乎没什么区别，除了高高竖起的头发被披下来垂至腰间，在阳光下被渲染成棕色。
她只穿了最基本的白T和牛仔裤，下摆塞进裤子，掐出盈盈一握的细腰，身材比例好到吓人，紧身牛仔裤勾勒出柔美的线条，更显得一双腿又直又长。
林礼嘉与她差不多的打扮，浅蓝色直筒裤和白T恤，多加了一件蓝色的衬衫外套。
“我包呢，我包给我。”
“你背了多少东西啊，重死了。”
“还好吧，就一些教辅。”
……
郑雯微微侧头就能看到玻璃门倒映的她的身影。她眸子暗了暗，抬手慌乱擦着嘴唇，背在身时紧紧攥在一起，用力到发白。
对比起苏霖曼的随意，她的精心打扮就像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