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岁暂时看不见,但他掌心里传来的温暖一如既往地令她安心。
虽然闭着眼,但她好像能感觉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应该是师尊熄了烛火。
事实上,应纵歌不止熄灭了桌上的龙凤喜烛,还用灵力隔绝了从窗格照进来的月光。
一丝光明都不要照进来。
这见不得光的、可耻的心。
明华殿内,凝重杀意如有实质,应纵歌握剑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他周围都是银白霜花,通往帝座的台阶上都是冰雪凝成的刀剑,锋芒直指帝座上的亡国之君。
“仙尊可是感觉到了?”君王笑笑,“那个幻境都是用你的灵力构造的,哦,还有幻象,你应该与他共感才是。”
应纵歌面色苍白。
那是之前他用来探查这个幻境的灵力,虽然不多,但也不是岁岁能够抵挡的。
他凛了眉目,手中长剑指着君王的脖颈,冷声道:“解除幻境。”
“仙尊是在说哪个?”君王并不畏惧,懒散斜倚帝座,“是在说孤的水云疆盛世,还是你的爱徒此刻身陷的那个?”
“真是遗憾,仙尊的灵力太过高深,那个幻境孤也爱莫能助。仙尊不妨试着自己解开。”他脸上浮现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揶揄神色,“只是要破开那个幻境的话,你要先找到幻境,那么也势必会看到里面正在发生的情景吧——你在害怕,会看到什么呢?”
“……”应纵歌冷着眉眼,剑光凌厉划过,瞬间击穿了他的胸膛。
没有鲜血,只是点点灵光溢散出来,又很快有冰蓝灵气填补进他的身躯。
“没用的。”他笑了一声,“多亏了仙尊在神木下许的心愿,现在是你灵力所化的幻象在维护这个幻境,我这个阵眼也托福,是杀不死的。”
应纵歌冷冷瞥他,“谁让你引我们来到此地?”
原本岁岁他们接到的历练任务只是除去鹿家的怨妖,但却出来鹿家老爷在桐花寺误入幻境的事情,把岁岁他们一行人引向了桐花寺。
“这要提前料到仙尊会来此地,能够布下此局的人,还需要我说是谁吗?”君王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仙尊迟迟不打破困住你爱徒的幻境呢,是不敢还是不愿?不如放任自己的‘欲’,在此地沉沦。”
“这将是一场,永远无人打扰、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梦有何用?一无所有的人才会沉沦梦境。”应纵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经是霜雪明澈,“我要她清醒着唤我师尊。”
他不再理会这个无用的阵眼,神识外放瞬间笼罩了整个幻境,瞬间锁定了岁岁的位置。
透过神识,他看见了大片炽红的婚房,越过鸳鸯罗帐,床褥上的少女被蒙住了双眼,她抬起手,冰蓝灵力凝成的细链缠住了她的手腕,蛇一样蜿蜒,她看不见,轻轻唤了一声“师尊”,带着疑惑,声音像是无辜的小动物。
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天罗地网中。
他看见自己在触碰她的脸颊,不是揉发心那种身为师尊的纯粹安抚,而是被神木放大到让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起念动心。
灵力所化的幻象将感觉同时反馈给他,手上传来温暖细腻的触感,他能够立刻想起少女白净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润光泽。
应纵歌没有再看下去,一剑击破了那个幻境,灵光四散飘飞,幻象里的灵力也回到了他本身,包括刚才的记忆。
虞岁岁感觉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撤了回去,就睁开眼,鸳鸯红帐被什么带得翻飞不止,她伸手撩起,看见了漫天破碎红绸。
木门被霍然推开,应纵歌负剑而立,墨发被剑气荡得微乱,他抿了唇,眼睫低垂着。
“师尊?”虞岁岁从床上坐起来,她知道,这个是应纵歌本尊。
“为师在。”应纵歌立刻回应了她,向前踏出了半步,似乎是想要向她靠近,却又停止了脚步,像是在顾忌些什么。
他们之间隔着一室的喜结连理,隔着桌案上燃烧的龙凤烛,隔着喜床前的鸳鸯红帐。
他没有再靠近一步。
而虞岁岁正想要挪到床边去把鞋袜穿好。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他们中间的桌案忽然从中间被划开,喜烛倾翻,烛光熄灭的一瞬,带着万千红线的树枝从喜桌中间疯狂生长,悍然向虞岁岁的方向冲过去。
亡国之君的声音染上疯狂:“仙尊说的正是,一无所有的人才会沉沦于幻境,那么孤只好让你痛失爱徒了!”
虞岁岁其实顾不上听他在说些什么,她的视线里全是密密匝匝的树枝,这是花降道尽头的神木,上面还缠绕着世人挂上去的姻缘结,红绳暴射如箭雨,交错树枝带着生长时冲破云霄的势头向她袭来。
可能是有了上次被魔修给吓得直接晕厥过去的经历,她的心理素质好了一些,所以这一瞬间她迅速抄起床边的揉云碎横握于身前。
心随意动,上面的霜天剑意被她引动,浩荡霜雪爆开,红帐翻飞,靠近她的树枝和红绳都被冻结起来,再被剑意碾碎。
但很快又有新生的树枝想要穿透红罗帐朝她戳过来,神木承载这幻境年复一年的百姓祈愿,愿力庞大,所以这些树枝源源不断。
应纵歌给她的剑意是很强,但也需要根据她的灵力来调动,而虞岁岁毕竟还是练气六层的修为,灵力的消耗对她来说有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