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夜之间,竟仿佛只过了短短一夜,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她所信任的、依赖的,可以避风的港湾,竟然只是一个华丽脆弱的气泡,被现实轻轻一戳,就碎了,露出深埋在其下的残酷真相来。
她忽地弯了弯眉眼,面上又浮现出幼时那股子软软糯糯的神情来。她忽然想要赌一把,纵使在百年之前她曾经惨烈的输过,可她仍旧想要再赌一把。
毕竟……
毕竟这一次她手中的筹码,并不相同,不是吗?
苏萤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梦呓一般,她道:“若我还是不愿呢,即便是死也不愿意……兄长会如何做?”
语罢,她藏在袖中的手便紧握成拳,全神贯注的等着苏泽的回话,一时之间仿佛就连呼吸都停止了。
苏泽看着自己的妹妹,他的眸中慢慢浮现出眸中类似怜悯的情绪来,“就算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无妄山,死在出嫁之后。”
停滞的时间开始流逝,心陡然之间剧烈的跳动起来,漫天的焱雨也继续落下,密密麻麻的冰蓝色火焰眼瞧着就要毫不留情的砸落在苏萤身上——
“我明白了。”
少女纤细洁白的手指蓦然握得死紧,鞭柄处镶嵌着的灵石发出尖锐的啸声来,“既然如此……”
手腕一翻,数丈长的冰鞭瞬间爆发出一阵响彻寰宇的铮鸣之音,好似有数不清的冰戈铁马奔涌而出,转眼便将焱雨一一收拢在鞭身上。
苏萤厉声道:“那便一战!”
她扭身一转,绯色的裙摆飞扬在风中,好似一抹火焰。
长鞭被甩出一个完美的圆圈,原本被收拢在鞭身上的火焰立刻调转了方向,朝着苏泽射去,那速度竟比方才从天而落之时还要快上几分!
见此情状,苏泽面上现出了几分诧异,不过这般危急的时刻也容不得他再细想,除了飞身躲开之外再无他法。幸亏那冰鞭上附着的焱雨并不算多,倒也让苏泽险而又险的躲了开去。
他匆忙落地站定,鼻尖却闻到一股焦糊味,他心念一转便知自己没有完全躲开。苏泽扭头一瞧,只见自己右手的衣袍已然被烧了个大窟窿,甚至还残留着一丝火星。
他猛地一甩袖,轻风拂过,火星顿灭,苏泽笑问道:“这招是从哪儿学来的?从前倒是从未见你用过。”
苏萤抿紧了嘴,不肯回答,只手持冰鞭,一刻不歇的攻了上来。
苏泽再也不敢大意,全力迎了上去。
霎时间只见霜色与冰蓝色的灵力交织碰撞在一处,其势之大之烈,震得此处的大地都在不断发出呻.吟嗡鸣之音。
数百个回合之后,苏泽面上那游刃有余的模样逐渐被肃然替代了。原本他想着擒拿妹妹回雷泽应当是轻而易举之事,毕竟两人所学之术乃是一脉相传,更何况苏萤的招术更是他手把手的教会的,攻击和防守的习惯他都一清二楚,却没想到……
想到此处,苏泽忽然间弃了防守,整个人不管不顾的迎着呼啸而至的鞭尾迎面而上,眼瞧着就要被狠狠抽中之时,他猝然出手,死死的捉住了鞭尾,两人之间的攻势立刻缓了下来。
他问:“是祈越教你的?”
感受到鞭身另一头传来的大力,苏萤皱了皱眉,右脚朝后退了半步,这才稳住了身形,她看了看冰鞭,又看向苏泽,简单道:“不是。”
“那是谁?”
苏萤抿紧了嘴,旋身一翻,整个人猛地在原地转了数圈,冰鞭也立刻转了起来。
掌心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感——这条冰鞭乃是从极北大地最深处的地底所得,其中所蕴含的寒厉之气深不可测,苏泽不敢硬抗,松开了手。
“啪”的一声脆响,重获自由的冰鞭朝赤色的土地一抽,激起一阵烟尘,好似耀武耀威一般。可苏萤却有些走神,她忽然想到这些术法都是她被困无妄山时,因为想要快些逃脱,才从那些被萧郁送来的玉简中学到的。
这丝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一阵云烟一般,在苏萤的脑中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她强令自己不要再分神,正想要再出招时,却发现天空与大地的交接之处已经开始泛出了白光,想来再过不久,便又是一日的清晨。
苏萤明白,苏泽始终是留了一手,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她咬了咬牙,下手再无半分容情,直直攻了上去。
霜色的冰鞭几乎被舞得密不透风,那鞭子似乎也体会到了主人身上孤注一掷的情绪,周身的银色光芒愈发的耀眼,一时之间苏萤当真处在了上风,压制得苏泽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还不够——
只是没有还手之力罢了,她并不能彻底击败苏泽。
僵持了几个来回之后,苏萤左手忽然立在胸前,三指轻扣,结了一个诡异的印。谁曾想苏泽一瞥之下神色竟然大变,猛地暴喝了一声,“萤萤,住手!”
这一声暴喝像是忽然惊醒了什么一般,苏萤整个人都颤了颤,可结印已成,再也无法挽回,她只来得及卸去了一半灵力。
大地忽然间震动了起来,沉闷至极的声响从地底传来,朝着苏泽的方向涌去。